覺察到了她的神色,褚昀垂下眼看去,也猜到了幾分。隻若無其事扯了扯衣領恢複原狀,“胎記罷了。”
胎記?
姜璇若有所思地挪開眼神,不知在想些什麼。
寂靜再次席卷了整個監室,掩蓋住了方才僭越的行徑。
“殿下,” 褚昀忽然想到什麼,自顧自地開了口。
姜璇聞聲揚眉,她已愈來愈看不清自己對此事的想法,卻又不自覺地一步步走下去。
“可否答應褚昀,無論何事發生,都不傷及無辜?”
褚昀定定地看着姜璇,眉峰微蹙,上下滾動的喉頭出賣了她的慌張。明亮的鳳眸有些顫抖,壓抑之下仍可見少許無措。
如此境地,竟也顧念這些。想着,姜璇勾勾嘴角,隐去了眼底别樣的情緒。
“若是因你,自是可以。”
————
晉都,陽中城外。
殺聲震天,兵戈相見。火光極亮,幾乎要穿透厚厚的夜幕。
大火四處蔓延,所過之處接連燃起烈焰,照亮一方夜空,繼而向着遠處四散。
呼喊聲不絕于耳,刀斧、槍箭如雨般漫無目的地四處攻伐,沖鋒之聲卻蓋過了慘叫,地動山搖、銳不可當。
城内險些亂作一團,僅憑衆人雷霆手段的壓制,并不能拖太久。褚系秋方才壓下心中的焦躁,又有前來勸阻死戰的人求見。
她不禁要懷疑自己死戰的決定究竟是對是錯。眼見着軍民疲乏不堪,若是西魏當真要圍堵,她們必撐不過一月。
西魏的行動迅速得反常,似乎是拿捏住了蛇的七寸般,一舉強攻。
她甚至已無心去想究竟是何人告密,是朝中想要苟活的大臣,抑或是潛伏已久的細作?
眼看着岑彥全神貫注地在一邊思索着計策,褚系秋隻覺心口蔓出一絲苦楚。
終是沒有再沉浸于多餘的情緒中,褚系秋拿起一旁的長槍大步離去。
火光沖天,撕裂了看似密不透風的黑夜。刀劍的碰撞、焦急的呼喊、奮起的蹄聲交雜在一起,讓人幾近迷失了方向。
到底是走到這一步了。
“報!——”
聞着這等急切又拖長的喊聲,褚系秋心中一凜。
回首一望,岑彥正急切地策馬朝着另一個方向奔去。
如今前線已亂,魏軍已攻破了防線,她要去哪裡?
本想喊住那個急匆匆的背影,話到了嘴邊又吞了回去。褚系秋一夾馬腹,随即離開。
“姨母?”褚晏一路小跑着入了書房,一面喚着。還未站穩腳跟便被姨母一把撈過去,探頭看着桌案上淩亂的書冊。
褚系盈順手揉揉褚晏的小臉,一面拉着她坐下來。先前,她總是如此帶着阿晏坐下來溫習,聽窗外蟬鳴,誦古今世事。
如今外頭殺生陣陣,阿秋她們忙于外事,小昀又無法脫身,倒險些忽略了阿晏。
阿晏小阿昀三歲,不過十五便要遭遇這等事,褚系盈不由得想起了幼時的自己,心裡頗不是滋味。
懷裡的孩子揪緊了自己的衣袖,若說不害怕那定然是假的。
“姨母……”
褚系盈輕拍着孩子的肩胛以示回應,待着下一句話。“阿姊還好嗎?”
此話一出,褚晏都感受到了姨母周身氣息冷了下來,原本柔和的手停留在了後背上。眼觀鼻鼻觀心,她甚至能感知到姨母的真氣直往上湧。
良久,褚系盈沉沉地回道,“會無事的。”
褚系秋從城牆之上俯瞰,火光刺目而耀眼,喊殺聲亂如麻,不知多少人無故遭受牽連。
計劃如此周密,定然是西魏的精兵,用火夜半強攻,恐怕正是沖着黎明之際一舉拿下。
眼見着不少戰旗無力地在火苗中倒塌下去,火光映着衆人慌張無措的面龐,溫度仍舊在上升,褚系秋卻隻覺寒意刺骨。
褚氏十營被調走了一部分守着另外一座重要的城池,為了正是這一塊有利地形。若是此城淪陷,那一座定然無法幸免。
先前主張求和苟活的大臣們四散逃竄,慌忙地尋找着時機獻出所謂的“誠意”,她們根本防無可防。
這本就是個死局。
褚系秋一面躲避着射上來的長箭,一面心煩意亂地駐守着入口。長槍在不遠處烈焰的照射下泛着銀光,舞起來紅纓随光躍動,鮮血卻是極盡的冰冷。
她擦去面上濺到的鮮血,遙瞰城中的一片狼藉,心裡一痛,暗暗思索着另一個決定。
入口處再次迎來一隊人馬,拉回了她的思緒。正準備持槍相會,來人卻一拱手,
“定北侯,久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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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氣,源于先代醫聖提出的“真氣說”,并得到證實。所有的人都擁有真氣,源于魂魄,集于丹田,流通經脈,是體内最重要的“真元之氣”,先天即具有,後天可通過修煉而增強。真氣存,則生命存。真氣滅,則神魂四散,生之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