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殿門口厚重的簾子已經撤去,被宮女挂上半厚的簾子,為了增加美觀,簾子上的挂件吊墜做工精美。如若有人走過,輕輕挽起簾子,墜在中間的飾品倒像是仙女無心之作卻如那璀璨銀河般吸引眼球。
掀開簾子,宮女張從謹蹑手蹑腳進入宮殿内,目光投向床的方向,看到睡在裡面的人沒有動靜,心中松了口氣。蹲坐在一角的樂師正輕輕撥弄箜篌,樂師指尖下的琴弦攏撚抹挑有序,發出泠泠碎清玉般的聲音,如夏雨驅散炎熱。
樂師注意到有人往他這裡走來,擡眸瞧見是伺候女帝的宮女張從謹,得到她的指令,草草撥下最後一根琴弦,無聲行禮離去。他還未走出門,聽到女帝說話。
“朕還未睡下,繼續。”
已是子時末,樂師累得手指有些發疼,眼神裡盡是哀求,但宮女張從謹隻能佯裝看不見。樂師無奈回到位置上,繼續撫弄他的箜篌。好在他坐在窗邊,窗戶打開,可以望着懸挂高空的圓月。
張從謹檢查屋内的香爐,發現還能燃燒至天亮,則不再說話,靜靜站立在簾子外等候女帝的命令。
躺在床上的女帝眼睛澀不堪言,閉上雙眼滿腦子胡思亂想,無論如何也睡不着。側身過去,順着翻身的力氣,歎息一聲,女帝還是覺得心中不得勁,坐起身。在外等候的張從謹見狀,忙從架子上取下外衫,為女帝披上。
今夜翻來覆去睡不着,心中總有什麼煩悶說不出來,眼下無人可說話。她又想到了盧苒蔚,轉念一想時辰,忍下心緒。來回踱步片刻,女帝幹脆讓人将她白日未看完的折子拿過來,在寝間處理。
遙遠的天邊似魚肚漸漸泛白,一匹快馬直奔皇城而來。馬背上的人來到皇宮外,僅出示一個令牌,便能駕馬進入。直至女帝所在的宮殿,賴承均才從馬背上跳下來,急匆匆地跑上台階。
過來接班伺候女帝的雷内侍看到上來的賴承均,似長輩看到調皮小輩般叮囑:“賴推官,跑慢些,莫要摔着了。”
“見過雷内侍,陛下醒來了嗎?”賴承均邊說邊走到門邊,神情着急不似有假。雷内侍提醒道:“陛下一夜未眠,若賴推官帶來的消息不是好消息,還請衡量。”
燭台上的蠟燭燃盡最後一下,女帝疲倦地放下手中的折子,看着忽然暗下來的寝宮,忽然有一瞬間覺得此生毫無意義,甚至想放棄握在手中幾十年的權利。屋外的動靜落入她耳中,她讓張從謹将賴承均請進來。
旁的宮女趁此時間,速度将燭台點燃,屋内逐漸恢複明亮。
“陛下!”賴承均上前行禮,“天武縣不良人有急報。”
“報。”
“天武亥時初,忽現孔明燈,燈有四字,‘元良女禍’,燈燃爆炸,天亮如晝,疑似火藥。”
“天武,天武縣——”女帝的聲音緩慢,如樂師剛調琴般,“如果朕沒記錯,那是柳轉運使一家被害的地方。好一個‘元良女禍’,針對我而來。崔停清不是正好在天武縣嗎?讓她一并查了吧。”
賴承均遲疑地擡頭看到案頭,目光落在案頭上的折子,“還有不良人線索,說東宮那位也去了天武縣。”
他說出這話的時候,是心虛的。他知道東宮太子已中毒,身體虛弱不可能奔波。但是不良人的線索,不能随便隐瞞,倘若日後發生大事,唯他是問。
聽到這話的女帝果然如他所料,眼眸中盡是懷疑。良久之後,女帝才緩緩點頭,“我知道了。退下吧。”
雷内侍目送賴承均離開,便聽到張從謹喚他。張從謹身穿女官服飾,顯得老練不近人情,“雷内侍,今日陛下身子不适,今日早朝作罷。朝廷事務過多,還請雷内侍去請太子殿下過來,替陛下分擔一二。”
“是。”雷内侍應聲,轉身離去臉色忽變。跟在身後的小内侍注意到他的情緒變化,猶豫要不要上前說兩句,害怕戰勝向上爬的渴望,他仍是默默跟在雷内侍身後。
太子不在東宮的消息最終還是被女帝知曉,女帝火冒三丈,徹夜難眠的壓力和難以抑制的怒火攻心,令她失去理智。
“無論太子在何處,都要将他抓回來!”女帝一聲令下,宮殿内的張從謹心髒驟縮,看到女帝氣暈過去,着急忙慌上前查看情況,立刻高聲呼喊:“快傳太醫!快!”
慌亂的腳步聲傳到東宮,獨孤雲雁聽聞女帝暈倒,細細問來緣由,腿腳發軟慌了神,跌坐在椅子上。她心底暗暗思忖:現在不是害怕的時候。
思及此,她吩咐宮女為她穿衣,前往女帝所在的宮殿。宮殿外全然瞧不出來裡面發生混亂,唯有踏進那道門檻,才知道裡面的人有多慌張。
國不可一日無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