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清晨。
洛疑星一晚上沒睡好,噩夢不斷,各個都離奇古怪不合常理。他在驚魂未定的困倦中醒來,卻發現自己一動不能動,明明意識清醒,但卻沒法控制身體,好像有什麼東西壓着他……
“嗚哇!”
他一個激靈睜開眼,剛才的驚懼都如潮水般退去,但胸口仍舊沉甸甸的——是那隻小熊貓。不知道什麼時候它爬到了他身上,眼下正像隻鳄魚一樣趴着,四隻短腿垂下去,腦袋枕在他鎖骨下方,于是在洛疑星撐起腦袋看向它時,那雙漆黑玻璃珠正好跟他大眼瞪小眼。
“嗚哇……”一樣的語氣詞,但情緒已經和剛才完全不同,洛疑星伸手把它擡起來舉在空中,“你好沉啊。”
帶着環紋的紅黑色大尾巴垂下來,在空中随意甩動。這隻小熊貓似乎不怎麼怕生,很親近他……已經被芒果和桃桃拒絕了一個多月的洛疑星表示深受感動。
他把小熊貓放下來,套好衣服,走到窗邊拉開窗戶,撲面而來的冰涼清新空氣讓他精神一振。
天空是微微發亮的灰白色,太陽還沒出來,周圍霧蒙蒙的,整個村子裡都很安靜,隻有時不時的雞鳴聲,遙遠處起伏的山巒、蔥郁的山林,都浸在安甯的霧氣裡。
洛疑星眼睛閃閃發亮地看着這一切。對這種情景他再熟悉不過了,這是他過去十年每天都能看到的景色,然而隻有失去一個多月後他才意識到這種風景的可貴。他深呼吸好幾次,好像要把這個月在遂久市吸入的那種污濁空氣全部吐出去似的。清晨的冷風吹拂他前額的發絲,他欣喜地小小歡呼了一聲。
視線掃過村子附近的茂密樹林時,一個想法“嗖”地跳出來。他轉身去看剛從床上跳下來,正在探索這間宿舍的小熊貓:“我們出去玩怎麼樣?不說話就當你同意啦。”
*
對段庭霜來說,以原形在山野間漫步,算是一種不錯的消遣方式。
——他倒是無所謂原形或人形,隻是後者在山野間行走畢竟很不方便,困難多多。當然前者也不大容易,現在到處都是保護區,天知道哪裡有守林員、研究人員放置的紅外相機,他不得不時刻留意。
快回到大竹坡的時候,他重新化成人形,踩着林間因為常常被踩踏而出現的小道前行,卻在快出樹林時頓住腳步。他有些困惑地皺起眉,随即恍然,順着一個方向走了幾步,然後擡起頭,半眯起金瞳。
——盡管霧氣、枝葉都阻擋着視線,但他還是看到了樹上兩隻橙紅棕色的身影。下方的一隻看上去比較有活力,正在竭力夠着一根樹枝試圖爬上去,隻是腿太短了,前爪夠到樹枝,後爪卻跟不上去,最終隻好放棄。在更高的枝丫上趴着另一隻,太遠了看不清楚——不過從感知到的氣息上可以确定這隻就是洛疑星——他正在睡覺,四肢和尾巴都垂落下來,很安閑的樣子。
不管怎麼說,這種行為都很冒失。村子裡可是有監控的,萬一被拍到了該怎麼解釋?段庭霜考慮着要不要幻化一隻雪豹上去讓洛疑星了解一下世界的險惡,想想還是算了,據說小熊貓膽子很小,吓出個好歹來他擔待不起。
不出意外的,一回村子他就撞上了正在救護站附近亂轉、一臉無措的葉井梧:“庭庭庭霜!小熊貓和洛疑星都不見了!”
“……别擔心,一會兒就會回來的。”
“你知道他們去哪兒了?”葉井梧抓了抓頭發,“好吧,既然你這麼說……不過他怎麼可以連小熊貓都帶走,走丢了或者遇到危險怎麼辦……”
——嗯,相較于剛認識的洛疑星,葉井梧還是更關心那隻小熊貓一些。
“哦對了,你還沒告訴我這隻小熊貓是怎麼來的?難道是撞破了某個盜獵交易之後救出來的?”
“差不多吧。事實上……”段庭霜移開目光,葉井梧順着那個方向看過去,看到了昨夜停在路邊的那輛車。“我想你需要做一下心理準備。”
*
醒來時發現天光大亮的洛疑星很快意識到自己好像玩過頭了。他迅速化成原形,連爬帶跳地蹿到另一隻小熊貓所在的樹上,捏着它的後脖頸把它放到自己肩膀上,然後“哧溜溜”從樹上滑下來,抱着小熊貓跑回了大竹坡。
直到這時候他才第一次認真地打量起這個村莊。整個村子坐落在山腰上,依山而建,因而建築物也有高有低,層層疊疊。大多數房屋看着已經很舊了,原本潔白的牆壁上留着斑斑駁駁的痕迹,屋頂的白瓦青瓦也都缺一塊兒少一塊兒的。
在一衆老式房屋裡極為顯眼的就是他昨晚住的宿舍,二層樓,鋼筋水泥,和旁邊一棟占地面積更大的建築——應該就是段庭霜告訴他的野生動物救護站——挨在一起,和山村的景色頗有些格格不入。
他抱着小熊貓看了好一會兒,這才從濕濘的泥土裡拔出腳,重新踏上瀝青路面,“噔噔噔”向村子裡面跑去。
“……?”洛疑星皺皺鼻子,仔細嗅嗅,納悶地看向氣味傳來的方向,然後就看到一地的黑色圓豆,再往前……呃,是一群羊。一名戴着圓帽的老人正在驅趕它們。
加快腳步。現在這個點,村子裡已經非常熱鬧,幾名婦女正揮着掃帚清掃自家門口,幾個瘦巴巴的老頭正或站或坐地待在村口,偶爾談幾句天,但更多時候隻是沉默着曬太陽,或者吧嗒幾口煙。這個場面相當安甯,問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