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的手指輕輕附在她的皮膚上，冰一樣。
讓周嶼上一秒還幾乎失去跳動的心髒，回過神來。
像是某種有神奇魔力的魔法，她把靈魂還給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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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還在秋天，A市卻像一夜入冬。突如其來的冷空氣剝落秋意，兩個季節在這個秋天末尾上演一場極具傾略性的争奪。
雨，如細針般輕柔敲打在全景窗上，與世隔絕的城市喧嘩在這一刻變得可近可遠，室内的極度靜谧被雨水沖刷得幹淨而柔和。
周嶼從一片長久的混沌中解脫，慢慢睜開眼睛。
她好像睡了很久很久，久到像是躺進了太空休眠艙，醒來已經過了幾百年。
她甚至感覺到理智和記憶在醒來的瞬間短暫脫離了大腦。
手臂内側傳來一陣後知後覺的癢意，貓撓一樣。
周嶼微微側頭，看見少女趴在床沿，纖細的手指輕觸在她露在外面的手臂上，溫柔地打圈。
瑜歸亦輕輕喊她，“醒啦。”
小時候睡在一起，瑜歸亦總是醒最早的那個。瑜歸亦告訴過她，媽媽以前叫她起床就是這樣溫柔的方式。不說話，也沒有任何聲音，充滿了對睡夢之人的疼惜和愛意。
室内的燈光柔和而溫暖，周嶼的心也随着雨聲跳動。
那些迫不及待找上她的焦慮和躁意，在甯靜的雨天，在少女恒久陪伴的身邊得到安息。
瑜歸亦看起來很高興：“想不想吃點什麼？”
周嶼手腕揉着額角，坐起來，感受着熟悉的自己回歸身體，“我睡了多久？”
“三天三夜。”
躁郁症是種極其複雜的情緒障礙，人的狀态在躁狂期和抑郁期之間顯著波動。在抑郁期間，極度的疲憊和情感外洩可能導緻過度睡眠的傾向，這對周嶼來說不是第一次。
周嶼一頓，視線低垂，“你……一直陪着我？”
一時間，她竟有些期待聽到的答案，卻很快又對自己強烈的預感感到愧疚，幾番糾結下，周嶼另一側的手捏緊床單。
“嗯。”面前的少女隻是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目光像在看一朵久違的玫瑰，“餓不餓，想吃點什麼？”
是了，她們還有些事情可談。隻是二人都剝離不必要的情緒，特别當她看到她仍舊柔和的目光，仍舊堅定地選擇自己，周嶼第一次有了可以為一個人不顧一切的情緒。
“先抱抱我。好嗎？”
懷抱溫暖，芳香交疊，如同夢中星河。
随後，瑜歸亦就聽到肩膀上的人側過唇，在她耳邊說：“我想吃糖醋排骨，素炒三絲，金銀蒜蒸海參，花雕醉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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室外，雨簾如瀑，瑜歸亦撐着把黑傘出門去，傳來不遠處班級朗讀的聲音。
外賣員把幾個大袋子交給她，她差點沒拿穩。
“小姑娘，慢點。”
外賣員見狀，把車停下來幫她，保安也忙過幫她撐傘，一起送回家。
“謝謝，謝謝……”少女好似有無限的感激，說着說着，竟彎腰痛哭起來。
外賣員和保安都愣在原地。
周嶼身上觸目驚心的傷痕在她腦海裡揮之不去，更讓她感到心悸的，是她沒有親眼見證的，她默默隐瞞，獨自舐傷的每一次。
瑜歸亦不敢告訴她，她不止一次的想過她是不是再也醒不過來。
她怕周嶼再也不願意醒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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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的雨仍淅淅瀝瀝，瑜歸亦在餐桌上擺好滿漢全席。
周嶼掰開筷子，還是不敢置信，“你真三天沒去上學？”
“算上周末，也就隻請了兩天的假，周五和今天。”
周嶼遲鈍地反應了下，哦，原來今天周一。
她有些惡趣味地問，“如果我今天沒醒呢，你還打算接着守我啊？”
瑜歸亦點點頭。
“後天也沒有呢？”
瑜歸亦說，“接着守。”
“大後天……”
“接着守。”
周嶼滿意得不行，語調都不自覺揚了起來，“沒想到在你心裡我還真比你那勞什子定理重要，我還以為你會擔心落下課業什麼的，肯定會回去上課。”
瑜歸亦嚴謹地糾正，“你再接着問一天，我的回答就是醫院了。”
周嶼笑，“看來你挺了解這個病，還知道嗜睡症最多期限是幾天。”
瑜歸亦卻愣了愣，“查的。怕你真到了那個地步，才是真的瞞不下去了。”
給學校請假，給周嶼造假病條，同時還得保證是在周哲佑眼皮子底下，天知道這幾天瑜歸亦瞞天過海花了多少力氣。不過就像鄢雨琦提點她的那樣，不用些黑魔法，她都不知道自己的道德底線在哪裡。
“那你呢，你又是怎麼請到假的。”周嶼刨了口飯，好奇，“就沒有人懷疑我倆同時沒去學校是巧合？”
語氣就跟多巴不得有人懷疑似的。
“那天校慶後，樂團代表學校出去搞交流巡演了，要一周都食宿在外面。”
“你鋼琴，你沒去？”
瑜歸亦看着她一臉竊喜還要裝作震驚的表情，知道她又要忍不住驕傲了。
“我喊Alicia幫我從她的學生裡挑了一個頂替我，學校那邊請假就說我随樂團參加巡演，齊生那邊就說我不想落下課業。就，兩頭都編呗。”
Alicia是瑜歸亦的鋼琴老師，加州伯克利海歸，她正好有學生在gap year閑到長草，齊生那邊也沒意見，畢竟來的人也是鋼琴大佬。
不過铤而走險的一招，瑜歸亦隻能寄希望于她那日理萬機的班主任劉蓉不會閑着沒事去找齊生一個音樂老師。
周嶼大笑：“擺，你算不算為我黑化了一點點？”
“那你能不能算是為我變好一點點？”
周嶼筷子一頓，裝作沒聽到，瑜歸亦按住她的手，剛夾起來的肉又掉回去。
周嶼無奈苦笑，“我不知道怎麼做。”
“我教你，隻需要記住兩點。”瑜歸亦突然放下筷子，傾身過來，非常正式地盯着她：“一，任何事情告訴我，二，遇到問題聽我的。“
周嶼耳根有些紅，移開視線，猶豫盯着地毯：“好專.制……”
瑜歸亦立馬捏住她的嘴。
周嶼隻能叭叭着說：”……知道了嘛。“
但她好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