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周哲佑不想讓她找到嚴華。每次想見母親,她隻有去求周哲佑,可她爸很難得答應一次,并且下車才準摘眼罩,所以即便私下調查多次,她對母親的養病地點依舊一無所知。
周嶼看着手中緊攥的紙條,就像緊攥住自己的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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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租車的黃色尾光在大霧裡行走,隻能粗略看見路邊成片的景觀園林和城市綠道。
“這兒真的有療養院嗎?”
都不奢求有人了,連一點人存在過的氣息也沒有。
周嶼隻去過一次,但能看出來那裡面園林幽深,建築造價不菲,不是一般人養病的地方,地圖上也搜不到定位,可能沒有對外公開。
周嶼付了錢,“我就在這兒下車吧。”
司機瞪大眼:“你确定?這裡?”
轉瞬功夫周嶼已經拉開門下了車,果決地像是要去鬼門關走親戚。
不會真遇着什麼不幹淨的東西了吧?司機吓得冷汗直冒,忙不疊踩油門揚長而去。
刺骨的冰碴子刺痛着肺葉,一出來冷風就幾乎帶走了人體在車内囤積的所有溫度。
周嶼裹緊自己,打開手機自帶的手電筒。
地處城市邊緣,氣溫比市區冷幾度,本該常亮的街燈也不知為何都沒打開,手機隻能照亮一小塊霧。
她高估了自己的直覺。她根本找不到入口。
“!”
腳底突然打滑,周嶼扶穩路邊樹幹:“……靠。”
午夜的黑暗和寒冷加速蔓延,地面開始結冰,周嶼瞟了眼屏幕右上角,信号零格。
遠處傳來某種鳥類的低啼,透心涼到令人發指。
“……哈。”她深吸一口氣,有種被抛到《饑荒》開局第一晚高難度副本的錯覺。
這時,一陣刺耳的警笛聲劃破大霧,一輛消防車駛入眼簾。
出警,意味着有人或事需要救援,周嶼腦子一熱,朝馬路中間撲去。
消防員看到路中央的少女,緊急制動,路面結冰,慣性讓龐然大物直直朝前滑去。
駕駛座上的人幾乎側出半個身子朝她揮手:“讓開!快讓開啊!”
逼近的車燈越來越刺眼,直到一片空白籠罩住腦海,周嶼才緩慢地反應過來,自己可能要死了。
其實正常路邊呼救未必看不到她,可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看到光的那瞬間隻有一個想法。
已經沒有人站在我身後了。
随便來個什麼人,救救我,不,看到我就好。
披頭散發的少女坐在路中間,盯住那片白光,竟勾起嘴角來。
或者殺死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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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安夜的周五,雖未張燈結彩,但校園裡仍變得和平常有些許不同。
比如,值日生抄課表時在黑闆角落裡偷偷拿彩色粉筆畫了棵聖誕樹。
好像老師們脾氣也好了點。向來比其他課時髦的英語課上老師也準備了一口袋糖果放在講台,答對問題的同學就可以上來拿一顆;平常巡邏到各班衛生角看見丁點兒紙屑就要扣操行分的教導主任今天也格外開恩,主動撿起來扔進垃圾桶。
空氣裡隐約洋溢着一股喜悅和期待的氛圍,在學校的默許下,肆意穿梭于教室和走廊之間。
鄢雨琦覺得今天全校可能隻有自己在心驚膽戰。
如果她的聖誕節注定會被毀掉,她希望聖誕老人能提前實現她的兩個願望。
第一個她祈禱盧振昊别出現,第二個她祈禱周嶼别出現。
起床鈴一打響,穿過裝飾着雪花和彩帶的寝室走廊,來到教室,進門就看見桌上放着一個巴掌大的小盒子。
鄢雨琦心絕望一沉,知道第一個願望已然破滅。
她不動聲色收進桌子裡,發現抽屜還插着兩朵黑色塑紙包裹的玫瑰花。
“平安夜快樂啊。”同學們陸續進班,同她打招呼,尤其是有些男生,意味深長地朝她笑。
整個早自習,鄢雨琦手腳冰涼。
但好像……
直到上午第一節早課鈴打響,鄢雨琦奇怪地朝右邊瞥了眼。
聖誕老人好像聽進去了她的第二個願望。
“周嶼沒來?”期間瑜歸亦來班上找過她一次,鄢雨琦裝作不解,“我以為你們早上一起來的學校。”
“今早我看她房間沒人,我以為她先走了。”那人扔下她自己走也不是一次兩次了,瑜歸亦有些不可名狀的煩躁,“你們班蔣老有說什麼嗎?”
鄢雨琦搖頭。
班主任都不急,看來就是提前請過假了。瑜歸亦不由更氣了,到底是誰忘了今天的日子?
她見識過的,周嶼生起氣來最喜歡瞞着她搞大事,悶聲不響地引她主動找她,她才不上當。
“不管她。”瑜歸亦遞給鄢雨琦一張紙條,“你記得啊,這是我家地址。”
送走瑜歸亦,鄢雨琦心情卻更複雜。攢局的人不出現,是不是意味着她就有了借口不參與遊戲?
不表态,裝聾作啞,胡亂把在學校的時間混過去,晚上就能開心起來。
可渾水摸魚之後呢?周嶼最忌恨欺騙,連對從小一起長大的瑜歸亦都那樣,更别提她。到時候還能隻是撤銷一塊金牌,毀她前程那麼簡單嗎?
前程。
前程和她……
鄢雨琦捏緊紙條,苦澀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