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上課鈴響。下課鈴響。

一天的時間被滿當當的課程分成幾小段，眼看進度條快走到底，瑜歸亦的心一寸寸涼了下去。

周嶼像是收走在她身上擱置的所有耐心，美滋滋提前離校過起了聖誕。

今天是周五，普通高中都不放假，除了國際學校。

那她現在又和誰呆在一起呢？

就算故意氣她也不用做到這一步吧。還是說，她跟姬繁星的關系早就更近一步了。

不是她阻攔她跟姬繁星當朋友，可她明明知道嶼宙……

算了。就算是她們共同的努力又怎樣，嶼宙本就跟她沒半毛錢關系。

“疼疼疼疼……”瑜歸亦回神，看見同桌時雨龇牙咧嘴。

“我在幫你的試卷配音。”女孩指指她的試卷，上面鉛筆斷掉的筆芯在紙上留下重重的痕迹，“想什麼呢？”

“在想……”瑜歸亦平靜撫開鉛筆灰，“在想周末怎麼過。”

“周末是聖誕诶，居然沒提前計劃好怎麼過嗎？”時雨驚訝，“這可不像我認識的你。”

瑜歸亦本來不打算說的，可實在憋悶得慌：“我從前一直和一個朋友一起過，可她今年放了我鴿子。”

“是你男朋友嗎？”時雨問，“q.q空間那個。”

瑜歸亦耳尖像被燎了一下，解釋：“我沒有談對象，那個是我朋友。”

“那我也沒說錯咯，”時雨笑，“不管男他女她，就是q.q空間那個人放了你鴿子嘛。”

說話間，校園廣播站的午間十分鐘欄目實時響起，一個陌生的女聲在念着一首詩——

【像一條蛇，我的心

已經蛻皮。

我把它捧在手裡，

充滿了蜂蜜和創傷。

那些在你的皺褶裡

築巢的思想，現在哪裡去了？

哪裡是使耶稣和撒旦

都感到芬芳的玫瑰？

我在你裡面看見胎兒科學

幹癟之詩，和屍骨

我的浪漫的秘密

和恍若隔世的天真。】

午憩後的班級搖曳着一絲慵懶，與詩歌本身詭異的浪漫氛圍格格不入。

【我是否該把你挂在

我激情博物館的牆上，

挨着我黑暗、寒冷、

邪惡的沉睡虹膜？

或是鋪展在松林間

——我的愛的苦難之書——

以便你學會一支歌

夜莺獻給黎明的那支歌？】

見時雨閉着眼睛頗為享受，瑜歸亦問：“時雨大神，聽出來什麼了嗎？”

跟瑜歸亦的數學天賦不同，時雨的文采和風骨已經不能單單用單科語文成績來衡量，早在幾年前時雨上過一檔央視文化類綜藝節目，并以“酋城才女”的身份入讀A市九中。

“是我沒讀過的詩。”時雨搖搖頭，“聽起來像結合了象征主義和現實主義，有點波德萊爾和阿蒂爾·蘭波的風格。”

瑜歸亦純血統理科生物，剛才也隻是随口一問，卻沒想到時雨拿筆把剛剛的詩篇默寫了下來，“回去幫你查查。”

“……”瑜歸亦心悅臣服。

“果然今天過節啊，換做平常但凡跟愛情沾點邊兒的詩，廣播室的審核老師都不準過的。”時雨打趣。

瑜歸亦說：“竟然是首情詩。”

時雨隻是笑，托着腮，“也不知道這位投稿的同學得償所願了沒有。”

·

平安夜市區傍晚必定會堵車，瑜歸亦提前跟父母說好今天自己回，喊他們提前回去準備晚上的食材。

她才掃開一輛共享單車，擡頭就看見不遠處校門口被男生圍住的鄢雨琦。

原來這就是她說的放學先去處理的事情。

此情此景如此熟悉，瑜歸亦遙遙望着，卻沒了第一次見證時的微妙思緒。

隻不過這回鄢雨琦早早盯見了她，也隔着人群看過來，表情似是希望，又像絕望。

瑜歸亦正打算過去，卻見鄢雨琦匆忙收回視線，看着面前表白的男生，專注到稍顯慌亂。

瑜歸亦會意地頓住腳步。

·

“爸，媽，我回來了。”

一周沒回家，剛進門瑜歸亦就看到自家客廳角落伫立着一棵巨大的彩燈聖誕樹，這是她家往年都沒有的陣仗。

雖然有點浮誇，可一天下來内心積攢的說不清道不明的褶皺還是被抹平了些。

“回來啦。”戴着圍裙的高慧琳迎上來，“哎，你那位同學呢？阿嶼怎麼也沒來？”

“周嶼家裡有事，不來了。”瑜歸亦不想解釋邀請沒能成功送達的事實，“我去樓上給雨琦打個電話。”

沒等她撥通，手機就似有所感地亮起來。

“阿亦。”電話那頭的聲音有些沙啞，“我有些事想和你說。”

“什麼急事，不等來了再說？”

“你放學也看到了。”鄢雨琦抿了抿唇，“盧振昊跟我表白，我答應了。”

瑜歸亦頓了頓，“你想好了？這是你的決定？你喜歡他？”

面對瑜歸亦的三連問，鄢雨琦一個都回答不上來，隻能蒼白地重複：“我就是……答應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