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小兩口不介意,怕的是老張介意。”顧夢溪豎起一隻手指抵在judy唇間,頗有深意地勾起唇角,視線有意無意逡巡在周嶼稍顯冷淡的眉眼,“退一萬步說,joe,你也沒談過戀愛吧,你怎麼就确信自己不喜歡女孩子?”
周嶼突然被cue,被屏幕映得漆黑的瞳孔懶懶向上擡起:“怎麼,想跟我親?”
judy不可置信:“不會吧我的小messie,你也看上joe了?就這死直女?”
顧夢溪推她一把,眼尾卻是彎的:“跟william分了再跟我說話。”
“果然性向鄙視鍊底端是雙啊,好不容易壯膽追愛一次人還不信。”judy咂咂嘴,指着周嶼,“有人連blue is the warmest color都沒看過,我不過是有個室友就被你這樣否定性取向,真的心碎碎。”
有關周嶼的話題被截斷,也沒人追問,都知道她會把她那個和發小萬年不變的承諾搬出來當擋箭牌。但這不妨礙話題很快熱絡起來,衆人又聊起去Hudson Yard給其中一個朋友過生日。
十幾分鐘過去,手機還是沒反應。周嶼垂下的眸子不經意黯了瞬。
judy最先發現,問:“還是不行嗎?”
她渾不在意地笑笑,“說明該換手機了。”
jesse自責道:“我賠你一個吧。”
周嶼擺手謝絕,說是自己沒拿穩。
零點後有人包場過生日,這間sea club主理人是william親姐的老公,不強行要求他們清場,但需要轉移陣地到二樓。俱樂部二樓有個特色,一側是用來舉辦私人活動的封閉區,另一側是開放式的觀景台,但下面喧鬧格格不入,還是不免讓人歇了興緻。
男生們剛夜潛回來,頭發還濕着,william走來往judy臉上一啄:“一會兒回家來不來?”
顧夢溪深受背叛,大驚失色道:“好哇judy,我真是看透你了!”
“你腦子裡都是什麼黃顔色廢料啊,賽季最後一周,哥們等着上分呢。”judy被男生攬着,看向周嶼和迎面走來的老張,“還是去joe家?”
他們幾個遊戲搭子都住同一片公寓,judy和william住一起,加上老張,三戶幾乎是上下樓的關系。周嶼心不在焉,“明晚吧,回去先買個手機。”
judy:“明晚沖分哪兒來的及,而且你看看現在哪家店開着?”
他夫妻倆自然是一夥的,“都放假了,手機哪兒有電腦重要?再說你國内那個發小這段時間不也找不成你。”
那個叫老張的男生這時候也開口了,指指周嶼的手機,“再給它一次機會,多晾晾說不定就幹了呢。”
周嶼看着老張,覺得他說的最有道理。
這一晾就是一周。
手機沒能自動蘇醒,從未熄滅的是周嶼公寓的聯機顯示屏,幾天幾夜的昏天黑地,等周嶼有腳踩地面的實感的時候,鏡子裡的黑眼圈已經腫成熊貓。
“噗,joe,此生顔值窪地啊,你這個樣子估計連你那發小都沒見過吧。”judy癱在沙發上,明明半斤八兩卻幸災樂禍,“我倆現在不比遊戲裡穿槍林躲彈雨的交情還硬?”
幾周來身體裡累積的頹廢和空白被過飽和的放縱填滿,周嶼頭昏腦脹地站起來,“我去煎個蘆筍吃。”
“我也要。”
“我也要。”
“我也要。”
三張嘴一起回。
周嶼暴躁:“隻有半包,快過期了。”
judy依舊穩定發揮:“我可以吃你嘴裡的。”
要不是現在才淩晨四點外賣都沒開門,誰看得上她的破蘆筍。周嶼扶着冰箱門蹲下,這幾天沒怎麼合眼,翻找食材的動作有些遲鈍。
最後,她拿出半包蘆筍,還翻出了些别的蔬菜和幾片培根。
打開煤氣竈,随便處理了下食材,油開始噼裡啪啦作響,培根随意地扔進熱鍋裡。
幾步之外的客廳裡仍是劈劈啪啪按鍵的響聲,油煙機的光在少女蒼白的臉上投下一片昏黃。
隻有沙發上最外側的男生回了頭。
老張看着她不太穩當的動作,眉頭微皺,丢下手柄走過去,“我來吧,你休息一下。”
“不用,快好了。” 周嶼聲音有些沙啞,拿手臂稍微擋了擋。
可不想就是這一擋,袖子擦到爐竈,火苗順着布料一閃。
“小心!”老張沖上前去,一把扯下她的袖子,碰倒的廚房紙掉入滾燙的熱油,平底鍋像火焰山一樣瞬間燒到天花闆。
周嶼被吓得回了神:“别動,會燙傷的!”
聽見動靜,沙發上的兩人手柄都吓掉了:“潑水,去接水來!”
“滾啊,這個不能潑水!”
“不是你等我搜搜小紅書……”
養尊處優的四人一個賽一個的缺乏常識,緊急時刻,老張毫不猶豫伸出手,将鍋倒扣,穿過火焰旋轉爐竈按鈕。
這不是最理智的做法,但勝在粗暴有效,後知後覺的感官傳遞來刺鼻的燒焦味道以及煙霧報警器尖銳的長鳴,william直接吓到腿軟得坐在地上。
周嶼看着男生慘不忍睹的鮮紅掌心,眼神充滿驚愕和歉意:“你,你沒事吧?”
老張笑了笑,反過來安撫她:“小傷,總比你把廚房燒了好。”
這當然不會是小傷,肉眼可見再拖下去他的右手能廢掉,judy雖也心驚膽戰,但勉強保持冷靜:“joe你留下來處理火警,我和william先帶老張去醫院。”
二人撐着傷痛難忍的老張,周嶼把他們送到樓下,看見居民逐漸聚集在外面,有的圍着毯子,有的抱着寵物,所有人的臉上都寫着惶惑和驚恐。
救護車比消防車早到,上車前,老張回頭看她:“沒事啊,一會兒估計會來撥人喊你填個表,交點錢就好,我之前遇到過這種情況……”
她擡頭,卻聽見judy忍無可忍地大喝:“張亨哲,你的巴掌還要不要了!”
周嶼下意識想回頭找人,反應過來後短暫地怔住。
老張。
張亨哲。
她差點就快忘記他的名字。
救護車閃爍的紅光照亮霧蒙蒙的夜,周嶼隻能看見男生有些汗顔地錯開視線,在朋友的攙扶下鑽進車廂。
救護車揚長離去,滿臉黑灰的少女在原地站了幾秒,正要轉頭跑回火警鈴聲和彌漫煙霧中,突然看見那張從不入夢的臉。
少女仿佛自她思念的此時此刻穿越而來,還穿着藍白色校服,靜靜站在救護車離去的位置,好像在說——
在說,你看,我沒有說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