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窈手段了得，”卻聽孟昭音溫聲笑道，“我被你迷得也要沒出息了。”

阿谀奉承！

站在孟昭窈身側的清荷打心眼裡不屑孟昭音。

我家姑娘什麼好話沒聽過？要你……等等，等等。

我家姑娘是上京城中最稱得上是高門閨範的女娘，此事無人不知。

我家姑娘高高在上猶如天上月、清冷孤傲仿若山間雪。

我家姑娘是絕對、絕對、絕對不會因為某人的阿谀奉承有所動搖的！

清荷此時已目瞪口呆到面無表情。

因為她家姑娘實實在在地動搖了——清荷比世上所有人都更了解孟昭窈。

吳家阿婆的包子味道的确上佳。

可在外吃包子并非閨秀典範，孟昭窈将自己點名道姓要的包子遞給了清荷。

“清荷？”

孟昭窈将不知神往何處的清荷喚醒。

清荷接過包子狠狠咬了一大口，她幾乎要落下淚來。

孟昭窈被吓到了：“你怎麼了？”

清荷笑得十分勉強：“姑娘，我夢碎了。”

……

今日是騎射課。

女娘們換好幹練的騎射裝，站在演練場上。

仇紅妝着一襲玄色衣裙，身姿挺立，上挑淩厲的鳳眼一一掃過衆人。

執教騎射的潘娘子着了春寒，回京不久的仇紅妝恰好清閑，仇将軍又有意拉近她與上京貴女的關系，宮裡便允了仇将軍暫替潘娘子的請求。

“潘娘子原定今日馬術，諸位請上馬吧。”

不同上京女娘們嬌養出的溫聲軟語，仇紅妝的聲音清透明亮，還帶有幾分不容置喙的強硬——這叫陳婉尤為不喜。

“馬術粗鄙，仇姑娘有所不知——”

陳婉微微停頓，複又笑道：“這堂騎射課，我們是不必上馬的。”

在一片阒寂中，孟昭音再一次感歎陳婉竟然能安然無恙長這麼大。

“想來，拉弓射箭也是不必的吧？”

仇紅妝的目光輕慢落到陳婉那張敷了粉妝的嬌容。

“那平日騎射課你們做什麼？”

唇上覆的一層口脂在灼灼日光下微許黏膩，陳婉半眯眼眸，回道：“單是琴棋書畫四藝便已然熬人，輪到騎射課自然是想上馬的上馬、想休息的休息。”

“潘娘子沒告訴你這些規矩？”

日頭曬人，身上的騎射裝又不比常服舒适貌美，好幾位同陳婉交好的女娘皆擡袖掩面。

“今日日頭毒辣，怎麼還不散？”

“仇姑娘，你替潘娘子代課辛苦啦，什麼時候可以散……”

周遭一時怨聲四起。

仇紅妝恍若未聞：“潘娘子什麼規矩暫且不論。我隻知道除四藝外，明珺堂還設有算數、騎射、茶道。”

鐘離澄站在孟昭音身側，和李從玉說悄悄話：“她平日欺辱潘娘子慣了，仇紅妝可不是潘娘子那樣好說話的人。”

這句話中的“她”自然指的陳婉。

陳婉被落了面子，嘴上也不饒人：“騎馬射箭這等俗事有什麼好的？俗人才做俗事！”

她嗓音尖細，為了壯足自身氣勢，還特意繞到衆人跟前，還是那副趾高氣昂的樣子。

算不上天降橫禍，但孟昭音還是被形似孔雀的陳婉在繞路時狠狠撞了一下。

見孟昭音的目光投向自己，陳婉無半點歉疚地冷哼：“做什麼？”

“無事。”

肩側是未曾料想的酸麻，孟昭音忍住，笑吟吟問：“陳姑娘該不會是不擅騎射，所以才故意嘴硬吧。”

她漫不經心的一句話叫陳婉跳腳駁道：“我怎麼不會！難不成你會？”

孟昭音自在地搖頭，說她當然不會。

天色朗朗，仇紅妝立在風裡。

先是一身雲緞相攜春光織就的柔軟裙裳，而後才是那雙輕靈琉璃瞳。

仇紅妝眼裡倒映這雙瞳仁。

那日在大理寺的官道上，仇紅妝見過這雙瞳仁。

“孟昭音！你恬不知恥！”

仇紅妝的思緒被生生打斷，她飛快地眨了一下眼。

另一邊口不擇言的陳婉差點氣到嘔血。

孟昭音怎麼總是這般風輕雲淡、大方坦然？

“仇紅妝，不是要上馬術課嗎，現在開始吧。”

陳婉轉向仇紅妝，語氣絲毫不客氣，幾乎可算作命令。

出乎在場大多數人的意料，與淩厲冷然的容色相比，仇紅妝的脾氣足以稱得上溫和——比如目前為止她對陳婉都十分包容。

畢竟能忍受陳婉嬌縱脾氣的人少之又少。

一年不知道會不會有一次的馬術課出現了。

直到坐上馬鞍，陳婉還是有一些暈頭轉向的莫名其妙。

不知道怪誰，那就怪孟昭音吧。

她想宣洩不滿情緒，就需先騎馬到離自己七步遠的孟昭音身旁。

騎馬啊……

大抵很簡單，應先握缰繩，再……再踢一腳馬。

“啊！”

原先很溫順的馬駒此時突然發瘋似地向某處奔逃。

陳婉全然未反應過來。

等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已經死命拽住缰繩，半邊身子都要颠離馬背。

陳婉吓得大喊：“畜生畜生！快停下！”

痛死人了——就說了都怪孟昭音！

忽生的變故打得衆人措手不及。

所幸場上衆人皆未上馬，短促的尖叫聲一陣緊接一陣。

仇紅妝想也未想便翻身上馬，雙腿緊夾馬腹，黑骝疾然前馳。

很快，仇紅妝就追趕上了陳婉。

陳婉座下的那匹小白馬生性溫馴，方才受了驚吓才四下逃竄。

仇紅妝看準時機，一手緩停黑骝，一手拔下發簪射往白駒前肢。

白駒傾倒嘶鳴，陳婉随之跪地。

她正要心死，但在落地前，一隻有力的手穩穩拉住自己——

下一刻，陳婉耳目昏昏地撞進仇紅妝的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