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雲歪着頭看他:“将軍當日……是幸得逃脫了?”
鄂順點頭:“是,有一位姑娘護我回到随州。夫人為何在此,北伯侯也在嗎?”
他提起崇應彪時,語氣略有遲疑,大概是在警惕。
商雲環顧四周:“他沒在,我是自己來的,可不知為何到了随州。”
她在昆侖學的遁地術很不管用啊,她都跑錯兩次了。
鄂順想起她剛才的話,便問道:“夫人要去西岐做什麼?”
商雲斟酌道:“尋找姬發公子,有一些要事相商。”
鄂順看着她,他沒怎麼見過這個嫂嫂,隻聽姜文煥和姬發提過,說商雲脾氣很好,跟着崇應彪也不知會不會受委屈。
她一個女子孤身出現在随州,又揚言要去西岐,怎麼看怎麼古怪。
鄂順提議道:“此地距離西岐遙遠,四處有兵禍,夫人若要去,我安排人馬護送你去。”
商雲連連擺手:“多謝,但是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去。”
她滿頭白發,但容貌仍是年輕的,看起來很不協調。
鄂順又問:“夫人,為何作此打扮?”
商雲摸了摸頭,輕輕笑笑:“前些年去昆侖學道,所以頭發白了,看着奇怪吧?”
昆侖學道?
“所以夫人得道了,才能獨身一人來到随州?”
商雲颔首:“我學藝不精,法術不太靈。”
鄂順收攏手指,若是商雲知道骨族之事,是不是就能找到救女蘿的法子?
他按耐住心裡的激動,上前對商雲行禮:“既然夫人到了随州,鄂順自然要好生照顧,請夫人在此稍事休息。”
商雲推辭幾次,鄂順執意要留,她也就同意了。
這兩次遁地術都失靈,大概不是意外,正好趁此機會休息幾日,好好尋找緣由,免得日後共讨大事時出差錯。
鄂順安排商雲住在南伯侯府中,衣食用度都是最好的。
母親遣人來問,鄂順隻說是朝歌而來的故人,算是他的長輩,要好好招待。
等了兩三天,仆人來報,商雲總在院子裡用蓍草蔔卦。
鄂順惦記着女蘿,不知不覺走到商雲的院子外,想去問,又怕冒犯商雲。
正猶豫時,商雲卻推門走了出來。
見到鄂順,她愣了愣,似乎有些意外:“我正好找将軍有事。”
鄂順連忙行禮:“夫人有什麼吩咐?”
商雲站在台階上,鄂順還比她略高一點:“将軍……”
她欲言又止,不知如何開口。
自見到鄂順的第一面,商雲就覺得他的臉色有些不對勁,不過那時她頭疼還沒恢複,就沒用三眼看他。
這幾日卦象來看,眼前這位少年将軍早就已經死了,留下的不過是一具皮囊和拼湊起來的靈魂罷了。
他缺失了一部分殘魂。
商雲倒不害怕,她沒感覺到鄂順身上有惡意,隻是不知道該怎麼跟他說。
鄂順見她躊躇,試探道:“夫人有話請說,在鄂順面前,不必拘禮。”
商雲眨眨眼,選了一個含蓄的說法:“将軍身體可有抱恙?”
鄂順低頭看着自己的左腿:“這條腿廢了。”
三眼看過去,白骨一片。
雖然隻看了一眼,但頭還是有些痛,商雲捂着腦袋:“将軍,我就直言了,你可知你已經殁了?”
“知道。”
鄂順的聲音很冷靜,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承認。
“我是想告訴将軍,你的軀體有僵化的趨勢,若魂魄離體,很有可能會魂飛魄散。”
說完,商雲緊張地看着鄂順。
這個孩子她有印象。
呸呸呸,跟着崇應彪久了,她也學會老氣橫秋的那一套,其實鄂順比她還年長一些。
崇應彪人緣不好,質子旅中隻有蘇全孝跟他關系稍微好一些。
而鄂順性子溫和,跟誰都處得來,商雲每次去探望崇應彪,他都會笑眯眯地跟她行禮,叫她夫人。
這麼好的人,父子都死在殷壽手裡,實在太可憐了。
鄂順神情自若,他看着商雲:“實不相瞞,我的确已經死了,能回到随州,是因為遇到了骨族祭司,她用屍傀術将我複活,要我……供她驅使。”
他本想說女蘿要求他伐商,可想起崇應彪還在朝歌,也不知商雲對待殷商是什麼态度,就沒有說出口。
“骨族祭司……”商雲喃喃道,“可是他們一百多年前就已經滅族了。”
“夫人知道骨族?”鄂順的語氣裡是壓抑不住的激動。
商雲點頭:“我在昆侖的時候聽說過,骨族能以凡人之軀通靈,很厲害,隻是被先代商王降服了。”
鄂順上前一步,滿懷希冀地看着商雲:“那夫人可知道,他們族人被制成屍傀,封印于殷商北境?”
商雲一臉訝然:“竟有此事?”
“鄂順想請問夫人,您可知道解除封印的方法?”
商雲微微蹙眉:“救你的那位祭司呢?她在何處?若是向她問清楚骨族被封印的情形,或許有解決方法。”
鄂順嘴唇顫抖,半天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商雲看着他的表情,忽然心領神會:“她……被封印了?”
鄂順抿嘴點頭。
“她被封印了,如何救你?”
“她百年之前就被封印了,兩年前,朝歌動.亂,她逃出來,救了我。我們一起回荊楚,快要抵達随州的時候,商君突然出現,把她抓回去了。”
商君。
眼前駭然出現一片巨大的陰影,商雲心口一陣疼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