鎬京第一片黃葉飄落時,殷商王軍撤退了。
經此一戰,西岐元氣大傷,本來歸順的商太子也倒戈回到朝歌。
姬發坐在城牆上,望着不遠處的岐山,不知在想什麼。
姬鮮走到他身旁:“兄長。”
姬發指着城外的空地:“看,若是沒有外敵來犯,那塊土地用來種田該多好。”
姬鮮望着地上火燒的痕迹,歎了一口氣:“如今商軍退了,咱們終于可以休養生息了。”
姬發搖頭:“他們還會再來的。”
如今冀州、東魯、南都和西岐都反了,北崇的崇應彪才帶兵回城,也打出了伐商的旗幟。
王師退了,但是肯定會卷土重來,将他們逐一擊破。
姬發從城牆上跳下來:“我去邊境探一下。”
姬鮮跟着他:“兄長,我随你一起去。”
姬發回身一笑,恍然間還是鮮衣怒馬的少年模樣:“我一個人去就行,你快回去吧。”
姬鮮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自從父兄身亡以後,他很少見到姬發笑得如此輕松。
真希望這樣的歲月多一些啊。
回到府邸,姬鮮躊躇片刻,還是去了商雲住的院子。
裡面靜悄悄的,姬鮮往裡一看,商雲正坐在台階上曬太陽,她靠着柱子,昏昏欲睡。
姬鮮腳步很輕地走過去,商雲閉着眼睛,長發編成一個辮子搭在肩上。
他幾乎能想象到,等到冬天,滿地白雪,她穿着毳衣坐在廊下看雪,該有多麼惬意。
可是她還能在這裡呆到冬天嗎?
商雲突然睜開眼。
姬鮮停住腳步,輕聲道:“姐姐,給你在院子裡鋪張竹席,躺着曬太陽好不好?”
商雲揉了揉眼睛:“不用了,我沒睡着。”
姬鮮坐到她身邊:“自從上次那怪物來了以後,你的臉色一直不好,可有什麼方法幫助你恢複嗎?”
“我隻是累着了,并無大礙。”
那日商雲蔔卦後吐血不止,又有朱厭來犯,而後她病倒了很多天。
身體好不容易恢複一些,商雲就急着修複西岐城的法陣,姬發和姬鮮怎麼都勸不住。
不知是不是姬鮮的錯覺,商雲最近對他冷淡了許多。
他隻能安慰自己,商雲是累着了,沒有精力同他說話。
姬鮮盡力搜羅話題跟商雲聊天。
“上次南伯侯派遣信使來找姐姐,是南都有什麼問題嗎?”
商雲撥弄着辮子:“大商南境有一個護國的靈體,與鄂順将軍是故友,他問我有沒有法子救那個靈體。”
“有辦法嗎?”
商雲搖頭:“沒呢,我也在問昆侖的神君。”
看她苦惱的樣子,姬鮮連忙岔開話題:“姐姐,你在朝歌,可認識一位女将軍?”
“朝歌女将挺多的,你問的是哪一位?”
姬鮮左右看看,壓低聲音:“我也不知道名姓,隻知道她應該是守在莒阙關的。”
商雲把玩頭發的動作停頓下來,她扭頭看着姬鮮:“你說的女将,是叫商姜嗎?”
“我不太清楚,隻知道我兄長心悅一個姑娘,她就在莒阙關。”
商雲倒吸一口涼氣。
商姜喜歡姬發,朝歌很多同齡的貴女都知道。
那時候一些姑娘常常笑話商姜眼光差,隻認一張皮囊,姬發生得再好看,那也隻是一個質子,連西岐世子都算不上。
商姜氣惱,就拿了長槍恐吓她們,後來再也沒和那群貴女一起玩。
這件事商雲是知道的。
她出閣實在太早,對婚姻之事感觸頗深,與姜讨論起男女之事,俨然一副過來人的模樣:“作為你的朋友,我希望你和喜歡的人在一起。可是嫁了人,就多了一層束縛,你要當女将軍就會難很多。”
商姜瞥了她一眼:“我部下有幾十個精壯清俊的男兒,今晚崇應彪值守不回家,我帶你去看他們練武?”
“……好啊。”
她們倆一起去練武場看士兵操練,商雲左看右看,最後深以為然地點點頭:“你的眼光有點東西的,這些士兵好像都沒有姬發好看。”
商姜臉紅了,但還是強撐着:“我又不是喜歡他好看。”
商雲不解:“那是為什麼呢?像我,要不是崇應彪長得還不錯,我早就跑了。”
商姜望着晚霞,神色深沉:“你不懂,他是個好人。”
嗯,的确好人,天下的聖人呢。
但是商雲每每勸姜考慮婚事時,她都東拉西扯。
“啧,我是要當大将軍的人,豈能為俗事束縛?”
“那他知道你的心意嗎?”
“……”
商雲告訴姜,在朝歌當質子很危險,朝不保夕,最好早一些跟姬發說明她的心意。
商姜沉默良久,還是犟着:“以後再說吧,等他也心悅我的時候,我再告訴他,欸嘿,我們兩個都會很高興。”
于是商雲隻能随她去。
後來商姜随父兄鎮守莒阙關,很少返回朝歌,每次回來都是匆匆忙忙離開,商雲問起她與姬發的事,她亦是顧左右而言他。
可是現在,姬鮮這麼一說,姬發很有可能是喜歡商姜的啊!!
商雲目光灼灼地看着姬鮮:“你兄長喜歡那個姑娘,就沒想過提親?”
姬鮮摸摸頭:“我也不知道,從前大概是他孤身在朝歌,如今又出了這麼多事……”
商雲撫掌:“無妨,我親自去莒阙關看一看。”
姬鮮瞪大眼睛,他是為了跟商雲聊天,可不是讓她離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