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故事情節發展在曹榮和張靳的意料之中,卻在姜盛等人的意料之外。
特别專案組的動作很快,香花大酒店驚天一爆的事件才過去沒多久,他們的“調查”便有了相應的結果。
何盞悅親自攜材料到央京總府和中央警廳各走了一趟,而後以特别專案組的名義聯合中央警廳下發了訊問令,在一天陽光明媚的上午和甯飛一起帶隊來到了香花大酒店本部,在衆目睽睽之下帶走了在此正常上班的戈守軍和立泰。
此次行動為攜明令而來,特别專案組的專員們皆是一身制服筆挺,從始至終都有中央警廳派遣來的特警随行協助,屬實是很難不引人矚目。
姜盛和張放甫一拿起手機,就看到了李善水在“濾渣計劃”的群聊裡發送的一長排消息,滿屏焦灼幾欲溢出屏幕。
“香花大酒店陷入刑事糾紛,掌權人已于今日上午被警方帶走”的實時新聞報道在戈守軍和立泰被帶離香花大酒店本部後不久便已經傳播得鋪天蓋地。
事到如今,香花大酒店在此之前苦心經營的良好形象悉數被毀于一旦,品牌口碑和經營運轉在一時之間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機。
曹榮身闆挺拔地伫立在香花大酒店本部設計得古色古香的大廳裡,親自配合特别專案組完成了看上去像極了逮捕押解的傳訊工作,目送着歐曉珀和遊隙分别帶隊帶走了戈守軍和立泰。
無論是戈守軍,還是立泰,臨行前皆不動聲色地深深地望了曹榮一眼,各有深意,意味不明。
特别專案組和中央警廳的車隊先後離去,原本稍顯得熱鬧的香花大酒店本部徹底淪為沉寂。
所有員工都恨不得将自身隐匿在某個不顯眼的角落,盡力遮掩去惶惶的神情,心頭顫栗得有如驟然間聞知了世界末日降臨的确切日期。
隻曹榮一個波瀾不驚地站在正門處,泰然自若地面對着無聲風暴的來襲。
至此,香花大酒店徹底被從始至終都隐身于利害關系網不明處的掌權人曹榮接管——真正的較量開始了。
一種奇妙的合作與制衡關系恰在此時形成。
特别專案組和張靳曹榮之間達成了一種不約而同的默契,都在設法逼得思賢茶會除了“斷尾求生”沒有第二條路可以走。
特别專案組是為了“放長線釣大魚”而放手一搏,曹榮更是等同于在張靳和張思劍勢力交錯縱橫的危險邊界“走鋼絲”,一旦有一招不慎行差踏錯,結果便将會是粉身碎骨,死無全屍。
負責人被帶走,漩渦中心的香花大酒店理應有意識地避開些風頭。
于是,曹榮轉過身,便從容不迫地向香花大酒店的所有員工代位發放了抓緊完成手頭剩餘緊要工作、即刻收尾準備酒店短期歇業事宜的指令,等于是給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酒店員工放了一個期限不明的假期。
暫且不管酒店其他員工的心情具體如何,至少曹榮辦完了所有事情之後驅車放假回家的心情是萬分愉快的。
曹榮和曹家的關系一向不好,平時不過是看在張家和思賢茶會的面子上方才勉強保持着一種“面和心不和”的假和平狀态,曹榮平日裡要回的家自然不會是曹家本家。
到底是陪同張靳一路發展壯大的得力心腹,曹榮的業績成就早已超脫了曹家能夠企及的範圍,故而曹榮在給自己安家的時候出手很是大方,幾乎沒怎麼猶豫,就在央景園裡全款拿下了一套價值不菲但甚合他心意的房産。
傷勢幾近痊愈的蘭枯在家裡等他。
聽到曹榮進門的腳步聲,躺在沙發上蓋着毯子淺寐的蘭枯下意識地向他來的方向轉過頭,緩緩地撐起身子,一張素淨的嬌顔之上猶有幾分病色:“你回來了。”
“嗯。”曹榮輕輕地應了一聲,腳步理所當然地向蘭枯身邊邁去。
對于蘭枯在此時此地的出現,曹榮的反應不僅毫不驚異,反倒是表現得習以為常,在踱步行至蘭枯身邊之後更是熟練地在她身側坐了下來,一手穩穩地扶住蘭枯的身子,另一手輕柔地将她整個人都往他的懷裡攬了過來:“怎麼躺在這裡,要是不小心着涼了,傷就好得更慢了。”
曹榮動作小心地給她掖整齊了身上蓋着的薄毯,狀若冷淡的語氣裡難掩關懷。
“橫豎我忙完了就會回來,你在房間裡等我也是一樣的。”
蘭枯眼睫輕顫,自唇邊綻開了一抹溫柔的淺笑,神情無奈地為自己辯解争取:“我是受傷了,又不是癱瘓——總也不能一天到晚都躺着。”
“我剛給自己煮了奶茶,坐在沙發上邊喝邊看消息。看累了就順手扯過毯子稍微眯了一會兒。”蘭枯拿起放在一邊的手機看了一眼當前的時間,目光微詫,“許久沒過過這樣的散漫日子了,今天居然小憩了這麼久。”
她大概睡了有兩個小時。
“你身體還沒好全,多休息是應該的。”曹榮正色道。
他轉過頭看了一眼旁邊的茶幾桌面,杯子裡的淺褐色奶茶已經見底:“還想喝奶茶嗎?或者有沒有别的想吃的?”
這大約是曹榮這輩子說話時最溫柔的語氣了。若是有旁人在場,必然會為他對待蘭枯的這一溫柔态度而感到大為震驚,甚至是毛骨悚然。
唯獨深谙曹榮秉性的蘭枯始終處之泰然,該享受時享受,該應對時應對。
蘭枯輕輕地搖了搖頭:“沒什麼特别想吃的。”
“不過煮好的奶茶倒是還有不少,我給你也留了一些。”蘭枯眼神示意性地望向廚房的方向,回眸看向曹榮的時候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唇,“就是恐怕得辛苦我們曹總親自跑一趟了。”
她躺在沙發上,剛小憩醒來渾身沒什麼力氣,又是傷還沒好全的傷員,曹榮近日裡都揣着一副她仿佛是什麼珍稀易碎品的樣子,這會兒更是直接用身體把她卡在了沙發内側,她自然是不能親身去做這些的。
“好。”曹榮不出意料地一口答應了下來,轉身端起蘭枯的杯子就去了廚房。
不出多時,他便又端着兩杯溫熱的鮮奶茶回到了客廳沙發旁邊。
一杯親手遞到了在他離開的間隙已經在沙發邊坐起身來的蘭枯手裡。
一杯自行捧在掌心,不緊不慢地在蘭枯身側的座位上坐了下來。
曹榮一坐下,就直接端起杯子喝了一口,看樣子像是對蘭枯在他不在時煮的鮮奶茶持完全的信任态度,沒有任何警惕戒備之心。
溫熱絲滑的口感在舌尖蔓延,茶香醇厚,煮過的鮮奶味道裡帶着天然的甘甜。
“很好喝。”曹榮自認為誠實地稱贊道,望向蘭枯的眼神誠摯而又充滿欣賞,正經而又柔軟,看上去真誠得讓人很難拒絕。
“蘭枯,我發現,你真的很多事情都做得很好。”曹榮神情難掩無奈地喟歎,“我現在都快要忍不住去懷疑,你到底是有什麼事情是做不好的了。”
“那是因為我基本上都不會去做我真的做不好的事情,所以才會很容易讓人産生這樣的錯覺。”蘭枯輕笑着回答,謙虛得很真實。
曹榮回之以微微一笑,對此答案不置可否,但神情間就是莫名地透露出一種“你說是就是吧”的縱容感。
他沒有立馬說話,而是又低頭喝了一口奶茶,和蘭枯一起靜靜地捧杯品味了片刻,方才悠悠地開口,自然而然地轉換進入了下一個話題:“你回去後,蘭家有沒有派人來試探你?”
蘭家一直都是立泰派系的人,即始終貫徹以“權/色交易”為擴張鞏固思賢茶會勢力的核心要義的“花園派”。
在思賢茶會紛繁複雜的權力脈絡中,立家從來都是“花園派”的堅實擁護者,其現任家主立泰更是深谙并熟練掌握“花園派”精神要務的集大成者,最擅長的經營手段就是通過利用女人來發展和穩固自身的産業、關系和權勢。
體格力量弱、身材容貌姣好、心地善良、情感細膩的女子是“花園派”最為看好的棋子與工具,性子軟的最好控制,性子硬的稍微多費些心思收拾管教就是。
更何況他們發展到現在早已産業鍊完整,可以挑好苗子從小就進行有針對性的培養調/教,人從小到大都在他們的掌控之中,脫離控制的概率更是微乎其微,用起來自然也更加放心。
如此,再加之以環環相扣,便形成了“花園派”“桃李滿天下”的一局大棋,使得思賢茶會在各行各業内更加穩定高效地逐步實現滲透、拓展、沉澱和反饋的全過程,關系網和影響力更是與日俱增。
向鴛曾經一路趟過的淤泥亂流,許憐和蘭枯曾經走過的從小在福利院長大、有朝一日被“好心家庭”看中領養回家的曆程,隐匿在香花大酒店暗部的殘荷泊生意,以及曾經使得棉晨和包思靜深陷其中、逃脫不得的叁舍娛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