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知道你和你姐姐感情一向都很好,她去世了,你很難過,但是你不能和人家這樣子說話——你姐姐意外身故,不是隻有你一個人傷心!我和你媽媽也都很難過,但是日子還是要繼續過下去的,你說是不是?!”
“你看看你這些天都像什麼樣子!要是被你姐姐看到了,她肯定又要擔心了。你自己說說你現在這樣像話嗎!”龔利就像是一位愛子心切但卻怒其不争、把話悶在心裡悶了好久的老父親,此時此刻一個沒控制住打開了話匣子,憋悶在心底許久的很多“真心話”便如同洩洪一般傾閘而出,越說越生氣,越說越動容。
“抱歉啊,韓夼。”訓誡過了龔臣,龔利的神情間盡顯疲憊,他擡手按了按微微發脹的太陽穴,仿佛一下子徹底剝落了自己商界精英的僞裝,蒼老了好幾歲。
他有些難受地閉了閉眼,轉頭向韓夼真摯地道歉:“最近發生在我們家裡的事情太多了,小臣他的狀态一直都不是很好,說話難免有些失禮,你别放在心上。”
他自以為聰明地給龔臣打着圓場,話裡的态度暧昧不明,也沒透露出他到底信沒信韓夼剛才那一番大膽甚至是失禮的猜測。
殊不知,在他此刻在人前小心維護着的親生兒子心裡,他也是推動導緻龔梓不幸身亡的可恨兇手之一。
“伯父,您客氣了。我不會放在心上的。”韓夼朝龔利笑了笑,含笑的目光緊接着緩緩移動落到了隐隐透着一身寒意的龔臣身上,眼眸中充滿了友善和包容,“阿梓去了,小臣難受,我都理解的。”
——小崽子還是太嫩了。
逢人說話的本事還沒到他爸的程度,就不知好歹地敢上趕着來惡心他了,也不知道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
那就别怪他手下無情,反手一刀紮進他的心了。
他若是真的想要動他,甚至都不用自己出手。
“不過如果因為心裡太過難受而導緻身體上也出現了什麼不适的話,我建議最好還是去醫院裡看一下吧,畢竟人的健康最重要。”韓夼溫柔地注視着龔臣的眼眸之中目光流轉。
他回眸看向龔利,“好心”道:“伯父伯母就阿梓和小臣兩個孩子,如今阿梓去了,就剩下小臣,想必二位這些日子肯定都很擔心,不如去醫院裡仔細查一查,也好讓彼此都安心。”
“如果伯父伯母有需要的話,我也可以幫忙提供一些我這邊的門路。”不待龔利回應,韓夼就又很貼心地替他周全考慮過了所有顧慮,并且主動給出了解決方案,“央京第六醫院伯父您也是知道的,權威性強,安全等級高,保密性也好,是我們實驗室這麼多年來都很穩定的長期合作夥伴,我和醫院裡的不少領導也都比較熟——如果伯父您有需要、但是心裡有些顧慮的話,可以通過我來讓人幫您都安排好,絕對不會讓人由此流傳出什麼不好聽的風言風語。”
韓夼的話說得很明白,意思上就是龔臣因為龔梓去世傷心過度,精神生病了。他建議龔利帶他去央京第六醫院看看。
理由有二:一,央京第六醫院确實牛逼,院内包括精神科在内諸多科室都有業界權威固定坐鎮;二,韓夼在央京第六醫院裡有足夠可靠的靠山和門路,絕對隐蔽,絕對安全。
韓夼說的這些,龔利這個央京老土著并不是不知道。
隻是——他的顧忌也恰恰在此。
央京第六醫院無論是從硬件上來說,還是從軟件上來說,都是目前最适合他帶龔臣去做檢查進行診療的選項不假。
但是,韓夼之前也早在暗中給他透露過,央京第六醫院是靳家的地盤。
韓夼這麼說,顯然是在試探他的态度。
靳家是多麼大的大船啊……
龔利一開始計劃讓龔梓和韓夼結婚,就是因為知道韓夼的背景不簡單,想要通過與韓夼結親,從而更加穩當地搭上他背後的大船。
然而,龔梓沒能夠如他所願地和韓夼成婚就去世了,甚至中間還鬧出了不少不甚愉快的大小插曲,韓夼雖然表面上還對他保持着和以前一樣友好禮貌的态度,但是未必心裡沒有因為過去的那些種種不愉快而對他和龔家産生意見。
更何況……
通過龔梓和韓夼的戀愛與争執,龔利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韓夼正在做的事情,再結合他背後疑似屹立不倒的最大靠山靳家,以及靳家掌控下擁有精神科權威的央京第六醫院……
龔利很難不多想。
更毋庸說,在龔梓和韓夼在一起一段時間之後,原本身體一直都健健康康的龔梓突然間身體不好了。
而龔梓在發現身體健康問題以後,也是去央京第六醫院進行醫治和調養的。
再然後,龔梓因為“突發惡疾”不幸去世了。
龔利在事後坦然地接受了這一事實,并非是他真的無動于衷,也不代表着他真的對龔梓的死一無所知,而是事已至此,精明慣了的龔利為了自身利益最大化,選擇了對此持默許态度。
龔梓是一枚聽話且得力的棋子,龔利為了栽培好她,這些年都沒少費心思。如果不是到了實在不得已的地步,龔利也未必會舍得折了這麼重要的一枚棋子。
可是龔梓已經死了,他就算心裡再不樂意,也不得不十分現實地緊跟着調整自己的計劃,一方面及時對原計劃進行妥善收尾,另一方面再嘗試着另辟蹊徑。
可龔臣到底與龔梓不同。
雖然在龔利的心目中,最重要的是他自己,但是龔臣到底是他的親生兒子,在他心裡無疑要比龔梓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繼女分量重很多。
盡管他現在還不想放權給龔臣,但是龔臣作為他一早就認定了的龔家産業的繼承者,他也斷然沒有要送給别人做“祭品”或是“投誠禮”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