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承諾之後會給她補課後,離光夜昙終于不情不願地走了。
終于可以泡個澡放松一下了。
……等等,她不會去而複返吧?
神君就跟魔怔了一樣,搖着輪椅查看了溫泉各處,确認無人後才長抒一口氣。
這泉正是為了他的腿特地用法術置備的。
……看來已經成功送走了瘟神。
正在玄商君這麼想着,在泉中閉上眼睛時,讓他全身充血的事情又發生了。
“神君~”來人不是夜昙又是誰?
“我給你加點玫瑰花,這樣明天你整個人就會香香的~”雖然他身上也有墨香,但比起花香肯定是淡了些。
她便想着,自己還是再讨好(誤)他一下,這樣他也能傾囊相授不是?
離光夜昙的讨好方式就是如此不随大流。
“!!!”香……他根本不需要好嘛!
再說了,哪有人在溫泉裡撒玫瑰花的!花瓣會烤熟的!
不過神君現下也沒空管花瓣了,他慌亂地拿起一旁毛巾遮掩自己的身體。
“你怎麼進來的,你出去!”
飛池他們到底在幹什麼!
怎麼她來蓬萊就跟出入無人之境一樣?
“怎麼?你害羞啊?”
“你不知道羞恥麼?”明明有問題的人是她!
“……”夜昙眨眨眼。
她離光夜昙是誰?完全不會覺得尴尬~
反而很擅長讓對方無言以對,直至認命閉嘴。
“我那不是忘了拿法卷嘛~”先給一個非常正當的理由。
“然後就想着來都來了,就跟你道個晚安”,再表示自己相當有禮貌。
“泡澡有利于血脈通暢”,這是醫理常識,他當然不可能反駁得了!哼!
“你腿不是不好嘛,是應該多泡泡的”,順便展示一下自己對他的關心。
“要不要我給你針灸一下?”再展現一下自己的專業知識。
至此,對方一定會無話可說。
夜昙卷起袖子,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這樣一定能夠好得更快!”
“不用……”除了重複這句話,少典有琴也不知道還有什麼話可說。
他已經完全被夜昙語速極快的長篇大論弄亂了重點。
“不用!”
“哦~~好~~”見好就收,展現一下自己的善解人意。
夜昙将一半的手背浸入溫水中,又用指尖撩撥了一會兒水,往左支右閃之人身上潑。
“本來想給你放松放松的,之後你給我上課也會更有精神,既然你不要……那就算了。”
夜昙就這樣貼着脖子輕聲言語,口中熱氣都打在人後脖頸上。
她甚至能于那霧氣中看清對方身體輕微的顫抖。
手抽回去的時候,水花濺了少典有琴滿臉。
見他一副呆樣的夜昙忍笑忍得辛苦。
他這不會是被自己迷住了吧?
啧啧……
自己還真是罪孽深重的女人啊!
“那你慢慢泡,我先走啦~”
夜昙旋走的時候還帶起一陣香風。
留下少典有琴一個人還在盯着浮在水上的紅花發愣。
香……嗎?
玄商君用手撈起一瓣,放在鼻下。
難不成她就是拿花瓣泡澡?
不對……
和自己之前在被子中聞到的不是一樣的香味。
他閉上眼,将整個人都沒入水中。
在黑暗的水裡,他睜開眼。
感覺透明水面上,深紅的玫瑰花仿佛變得更斑駁了一些。
有紅,有黃,也有綠色。
莫不是紅楓?還是……其他?
他看不清,索性站起來。
此時,視野開始變得更加清晰了起來。
遠處的泉水上有泡泡逐漸冒出。
緊接着,有白花花的□□緩緩浮于水面,上面還有青絲纏繞……
一半在水中,一半在水面之上。
詭豔非常。
驚得少典有琴趕緊閉上眼。
可是,這女子當是需要幫助。
盡管知道非禮勿視,他還是再度睜開了眼睛,涉水而上,向那浮于水面的女子行去。
直到看到那張很熟悉的臉。
玄商神君猛地睜開眼睛。
他仍舊躺在床上。
“是夢……”怪不得自己的腿疾會好。
這還是他第一次做噩夢。
是的,隻知閉關和修煉二事的人,腦袋裡當然不會有什麼旖旎之思。
“神君,你怎麼了?”飛池聽到了響動,敲了敲門。
“沒事,退下!”他聽見自己的語氣很冷。
想起夢中所見,少典有琴簡直要惱羞成怒了,飛池剛好撞在了槍口上。
————————
到了第二日,這種羞惱的情緒仍沒有緩和。
“神君?”某人依舊不知死地從房門處探出腦袋。
“……”少典有琴捏緊了拳頭。
“公主”,他盡力克制了自己心中的惱意,“今日開始,本君……需要會客,您就去上書囊藏書閣練琴吧,不必再來我蓬萊绛阙”,是啊,他怎麼早沒有想到呢?
“……”他話裡的逐客之意太明顯,夜昙雖知道自己昨日可能?有些過火?但她哪能忍受别人這麼羞辱自己?
“你……哼!”她一甩袖子,就往門外走去。
留下玄商君有些尴尬地留在原地。
夜昙走後,某神最終還是放心不下,怕她将整個上書囊藏書閣都給掀翻了。
“飛池……”少典有琴欲言而止,“算了,還是我自己去吧。”
待玄商君推着輪椅來到上書囊藏書閣時,看見夜昙正在那裡跳腳。
後者當然也一下就發現他進來了。
廢話,輪椅聲音很明顯的好嘛!
“哼!”繼續不理人。
“……”遭到冷遇的神君在确認藏書閣完好後,打算再次不發一語、不解風情地走掉。
“等等!”夜昙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書太高了夠不到,幫我!”
“幫我拿筆記”,見人沒反應,她又補充了一句,“你不幫我我就到處去說!”
不信他真能豁出去,哼!
“說什麼?”玄商君很是不解。
“說……”夜昙一步步地靠近人。
“說你對我有意思!你還要我服侍你泡澡!”話音剛落,她就扯下了左半邊肩頭的衣服。
“說你對我……”
這一次,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捂了嘴。
“書給你……”不就是拿個書嘛。
不用站起來,隻要用個法術就行了。
他算是怕了她了!
“哼!這還差不多!”夜昙拿起樂譜,繼續頤指氣使道。
“那之後也要記得準時來給我上課!知道嘛!”
被無端地颠倒黑白,除了生氣,玄商君也很驚恐。
“你……”他不敢再去看她一眼。
這位還香肩半露着呢!
真的很容易引人誤會啊!
“衣服穿好啊!!!”
“你穿好了麼?”
神君閉眼閉了老半晌,終于忍不住問道。
無人回答。
倒是彈棉花的聲音又起。
少典有琴微微睜開眼。
隻見罪魁禍首居然好整以暇,坐在書堆那裡開始彈琴了。
“……”自從遇到她,他簡直要無語死了。
天底下怎麼會有這樣奇怪的女人呢!
可是安靜的時候又不讨人厭。
反而……
少典有琴望着夜昙的認真臉發了一會兒呆,最終沒有叫停她。
期間飛池還來找過他。
畢竟他家神君現在腿腳還是有些不便嘛。
“神君?”
他沒有答應。
飛池離開之後。
少典有琴又在上書囊待了一會兒。
聽着人一遍遍地彈着棉花。
“算了……明日你還是來蓬萊绛阙吧。”
“你改主意啦?”夜昙的眼睛亮了亮。
“那明日不見不散呦~”說着,她又朝人眨眨眼。
“……”許久後,玄商君長歎了一口氣,将累到睡書堆的人再次變成核桃盤在手裡。
夜深之後,一個身影離開了上書囊藏書閣。
多少有點鬼鬼祟祟。
玄商君握緊了手裡的核桃。
因怕被人發現,他有點緊張。
心虛的人……總是覺得好像有人在跟着自己似的。
————————
第二天夜裡,蓬萊绛阙裡的玄商君很是頭疼。
但他不得不強打起精神應付。
因為殿中還有許多星君在議事。
“……”神君有些煩躁捏緊了拳頭。
他着實有些後悔。
此時,某人正在偏殿裡亂彈琴,撩撥他的神經。
因為夜昙手裡是他的本命法寶——犧氏琴。
彈得他心都亂了。
夜昙慣會恃寵而驕。昨夜的藏書閣之事已經讓她徹底醒悟了。
他也太容易心軟了。
這不她今天就又準時來了蓬萊,并且耍賴不肯走了。
夜昙覺得,自己的琴技沒有進步,肯定是因為他教得還不夠!
“這是本君的地方,你速速回去!”
議事完畢返回的玄商君忍無可忍,再次爆發。
沒等人回答,他就扇了扇袖子,直接将夜昙送出了大門,随後又施法讓門緊緊地閉上了。
“少典空心你别以為這樣就能難倒本公主!”夜昙不甘心地沖上去拍門大叫,“你以為僅僅是這樣,就能夠阻止本公主的向學之心了嗎?告訴你!少典空心你—做—夢!”
翌日。
“飛池,你去幫本君看看,外面可還有人。本君……這腿還沒好。”
這樣就不會不自然了。
即使是在飛池面上,玄商君也不想暴露自己害怕面對離光夜昙的事實。
“這……”飛池也知道自家主子是怕了這位公主了。
昨夜,這位夜昙公主可是鬧到深更半夜才歇。
“神君您還是自己去看看吧……”其實他一早就出去看過了。
“……”神君額上的青筋開始跳動。
這是又有什麼新花樣了對吧?
緊閉了一晚的大門緩緩打開。
輪椅推到門檻處,神君便停下了。
老遠就看見人睡在自己的夔牛身上。
難道昨晚她都沒回天葩院的嗎?!
接着,他就看到……自己的夔牛居然已經完全變了模樣!
原本是通體雪白的,現在一半黑一半白就算了,白的那面還被剃了毛。
“離光夜昙!”氣得玄商君真想站起來把人給哄走。
夜昙沒醒。
拍了半宿的門,加上搞破壞,她累壞了。
“少典空心……唔……開門!”連夢話都是這個。
“離光夜昙!”
“唔……”聽到有輪子滾動之聲,夜昙迷迷糊糊睜開眼。
“阿嚏——”她一醒就忍不住打噴嚏。
“……”玄商君有點嫌棄将椅子往後推了推。
“你……你沒事吧?”想到她一整晚都在外面吹風,他又有些歉疚。
“沒事啊~”夜昙吸了吸鼻子,一臉沒所謂。
“哦……”那就好。
“你到底對我的夔牛都做了什麼啊?!”神君又想起了這茬。
“哦……”夜昙回頭看了看夔牛,又眨巴眨巴大眼睛,“你喜歡我給夔牛設計的新造型嗎?”
“我……”神君剛說了一個字,就被夜昙攔住。
“欸,你不用謝我~人家看你一天到晚闆着臉,就想讓你開心一下……那什麼,我今天晚上再來你這練琴哦~”
“等等……”神君不知道這會兒自己臉上是什麼表情。按照飛池他們的反應來看,可能比較精彩。
可是夜昙已經跑遠了,玄商君隻能拂了拂袖子,準備推着椅子回去,忽然就看到了蓬萊門前的刮痕。
“……”
神君看向自家大門。
離光夜昙!!!蓬萊绛阙的門都給她撬壞了!!!
仔細一看……上面居然是她自創的破門法決!
還有一行字……少典空心大笨蛋?!
沒錯,夜昙忙了一夜,用美人刺刻的。
離光夜昙……
真是有你的啊!
不過……這樣的進取心和天賦,的确也讓他刮目相看。
神君盯了一會兒門上的法訣,便将它解了。
大門和他的夔牛便也恢複如初。
“飛池,晚上你記得準備點驅寒茶。”
“是。”飛池十分機智地選擇了閉嘴。
就這樣,夜昙在蓬萊绛阙的學習日常并沒有結束。
而且也不隻學琴了。
她學會了一樣,就會自創并改進一下,想各種辦法挑戰他。
相比她的進度,玄商君都有點慚愧。
因為他對歸墟蟠龍古印的研究都沒有太大進展。
漸漸地,夜昙會的法術越來越多,琴藝卻一直沒有進步。
但她和玄商君的關系也漸漸緩和下來。
這日,玄商君正在蓬萊研究歸墟裡的蟠龍古印。
“師父~”因着想學更多的法術,夜昙對他的态度也更殷勤了。
“公主!”玄商君趕緊糾正。
“本君并非你師父。”
“哎呀,你就不必在意這些小事了嘛~我幫你拿”,夜昙跑過去,吭哧吭哧地幫少典有琴搬運模拟歸墟的沙盤。
“……等”,玄商君還是沒來得及阻止,夜昙就已經幫他擺好了。
其實他自己動動手就能解決的。
“多謝。”
“哎呀,跟我就别客氣了~”夜昙搬了個椅子坐上,托着腮幫子看人。
在這法術通行的天界,她之所以這麼做,就是要讓他承這份情。
也好傾囊相授不是?
“你這麼看我做什麼?”她那赤熱的視線,就連一心不聞窗外事的玄商君都受不了。
“我就是很……”佩服。
她就是單純的喜歡看他。
“怎麼,看你好看不行麼!你又不是勾欄瓦肆的頭牌,難不成看你還要付錢麼?”
“你!”玄商君又氣又羞,臉都紅了。
————————
“公主,你在做什麼啊?”雖說每每都會在人面前落得下風,可少典有琴終究還是沒法無視這麼個在自己眼面前晃悠的大活人。
他所受的教育也不允許他這麼做。
夜昙依依不舍地從書中擡起頭。
眼神一下就被飄然的真仙人給吸引了。
玄商君一襲白衣,若是能淩波而來,那一定更出塵。
“我看書呢!”夜昙揚了揚手中書。
“你要不要看?”
“什麼書?”少典有琴疑惑地接過書。
“話本?”他才看了一眼,便急忙将話本塞回夜昙手中。
“你不看嗎?”
“不。”
“哎呀你等等嘛……”夜昙撲過去,把住人輪椅一角。
“這個真的很正經的,你就看看嘛!”這偌大的天界,都沒個人和自己聊個話本什麼的,她真的有夠無聊的!
“……”用輪椅是真的不方便!
被鎖住逃跑路線的神君如是感歎道。
無奈之下,他隻能随手翻了翻那話本,一目十行。
為了愛情……一起殉情?
“這哪裡正經了啊!”為了愛情,不珍惜自己和愛人的性命,恕他完全不能理解。
她是在開玩笑嗎?
“哪裡不正經了?”夜昙針鋒相對。
“山窮水盡了,究竟是與愛人一同赴死,還是分開,各自婚娶,自此天涯不見,這可是個很深奧的問題。”
“你這老古董不懂就别亂說。”
“你……”鬥嘴還沒開始,神君便敗下陣來。
不過,這故事本來也不好看。
無非就是靠一些卿卿我我引人注目罷了。
“那……你會怎麼做?會和愛人一同赴死麼?還是會……”還是會嫁給愛人做偏房?
鬼使神差的,他問出這麼一句。
“你覺得我會任别人爬到我頭上?”換她當然是把那兩個人都削一頓,然後揚長而去!
也是。
自己的确是多此一問。
“公主,你快出來吧,别待在泉池中了。”
“喔。”夜昙吐吐舌頭,拉拉裙擺,姿态甚是不雅地爬起來。
若出水女鬼。
“你……快将鞋子穿好!”
“幹嘛呀!”
夜昙的眼神有點奇怪。
她甚至還擡了擡濕淋淋的腳。
“我就是練功累了,過來泡個腳……”他幹嘛要這麼如臨大敵啊,還特别背過身去。
“那……你……就再泡會兒吧?”
他算是明白了,溫泉也治不好自己的腿疾。
倒不如拿來給她舒緩筋骨。
反正事實上也被她給霸占了。
“好呀好呀~”夜昙從善如流地點頭。
之後泡湯上瘾的她來蓬萊來得更勤了。
看那陣仗,完全是把蓬萊當第二個家了。
這不,她已經想着要在泉池邊植樹造林了。
玄商君偶爾還是會去關切一下自家溫泉池子。
“公主,你在做什麼啊?”話音剛落,神君莫名覺得這話相當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