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丘樞,若你要危害四界,那我甯可死。”也不可能讓他得逞。
事關盤古斧碎片……東丘樞必定是攪亂以攪亂四界為目的的。
“你若敢死,我立馬會讓離光夜昙痛不欲生。”
他好像沒有搞清楚,到底誰才是這裡的主宰者。
“你!”
“好了……”見玄商君還是沒有要妥協的意思,東丘樞有些不耐地甩了甩袖子。
“那今日老夫就請你看一出好戲,等你看完,再做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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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不能再等我一會兒麼?我一定會找到關于‘移魂術’的記載的!”夜昙試圖繼續和東丘樞讨價還價,“說不定用不上他呢!”
“我助你救他,本就是為了這個目的”,東丘樞完全不為所動,“憑什麼放?而且……”他的語氣波瀾不驚,“這好主意本就是你想出來的,人也是你送過來的,怎麼,如今你又舍不得了?”
“……”她那不是要拖延時間麼!
可惡的東丘老狗!
夜昙好容易才爬上了一處斷崖,正喘着粗氣,還不忘罵罵咧咧。
這崖名叫挾魂崖,是名副其實的艱險。
山勢惡,不堪行,十步全無半步平。
狂風吹斷菩薩面,怪石之間聽龍吟。
破廟其實在崖上。
……今日也不知究竟是為何。
東丘樞居然要自己去破廟。
她好容易才騙過了青葵,抽空偷跑出來。
隻是不知道東丘老兒這次叫自己出來,又打了什麼算盤?
……肯定沒好事!
他不會是已經知道自己拿到了盤古斧碎片,又想要威脅她吧?
如此想着,夜昙便入了崖頂那處破廟。
“東丘老狗……老頭,出來!”
“你來了啊”,東丘樞移步而出。
“老夫一直非常疑惑,這盤古斧碎片事關你姐姐和你的性命,你就真的會随随便便将此物丢在歸墟?”
“……”夜昙咬唇不語,她當然知道自己騙不過他。
他派自己去偷碎片,然後玄商君就死了。
如今,東丘老狗對自己提起這事,怕是要和自己算總賬了吧?
不管怎麼樣,自己這次一定要抗住,抵死不認。
想來……他也不能把她怎麼樣,至多不過受些皮肉之苦。
“其實……你有沒有想過一種可能呢?”夜昙轉轉眼珠,開始狡辯,“其實雪傾心手裡的那塊碎片根本就不是真的。”
“哦?”聞言,東丘樞挑起眉。
他倒要看看,這離光夜昙究竟還要編出什麼花樣來。
“怎麼說?”
“我是說啊,有沒有可能,雪傾心在沉淵混不下去,她為了讓嘲風當上天界的太子,就謊稱自己手上有真的盤古斧碎片,然後那塊碎片其實很脆,假的嘛,所以會被歸墟的風一刮就走了!”
“絕無可能。”東丘樞當即否認了夜昙的猜測,“少典宵衣豈會如此輕易便被人蒙蔽?”
“那也可能是因為他對雪傾心餘情未了啊!所以順水推舟……”
“他不是這樣的人。”否則也不可能坐得穩那個位子了。
“不過……他兒子倒是個情種麼……”東丘樞似笑非笑。
看着東丘樞的表情,夜昙心中的不安越來越濃。
“那就是雪傾心怕少典有琴對嘲風的地位有威脅,故意沒把真的碎片放出來吧?”夜昙試圖魚目混珠,畢竟她沒有告訴過東丘樞自己究竟是如何将碎片偷盜出來的。
“那個,要不我之後再想辦法混到天界,再去她那裡找找?再不行的話,本公主就去□□嘲風,你放心啊一定能找到的!你就安心等着吧!”說完,她就想腳底抹油趁機開溜。
“等等!”東丘樞喝止住了夜昙。
“你還有事?”夜昙一副“我很忙”的樣子。
“那個人,你不想見見了?”
說罷,他一擡手,廟中的一面白色的牆壁開始發光。
“什麼啊?”夜昙轉過頭,沖着東丘樞假笑,明知故問,“你說什麼人?”
下一刻,她就笑不出來了。
不僅是因為看到地脈紫芝的花盆。
畢竟之前,東丘樞就以“不然就直接毀了地脈紫芝”進一步威脅過自己。
還因為地脈紫芝旁邊的那個人。
“你……你……”夜昙的腳步定住了。
她“你”了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來。
“你其實很想讓我放了他,對嗎?”東丘樞邪笑着。
他的手一揮,身體便漸漸融入到光影之中。
“等等!”夜昙追過去,可那面牆上的白光已經消失了。
無論她再怎麼摸,都沒辦法重新開啟這面牆。
少典空心……你千萬要撐住啊!
等自己想到辦法……
“若是想要他活,我就要見到第三塊盤古斧碎片。不然,做起實驗來……老夫的手可能會抖啊”,東丘樞邪魅的聲音從空中傳來,“當然,如果你想讓他死掉的話,那就請便。”
老道如東丘樞,當然不可能看不出夜昙的心思。
“不準你傷害她!”
“不準你傷害他!”
殿内與殿外,二人的聲音同時在東丘樞的耳邊響起。
此時,夜昙看不見人,卻能聽見東丘樞的聲音。
少典有琴卻能透過那面施了法的牆,看見夜昙的舉動,聽到她的聲音。
“……”已經回到關押着少典有琴正殿的東丘樞似是被喊聲所擾,閉了會兒眼。
當他再度睜眼時,裝着地脈紫芝的花盆已經飛到了他的手中。
“對了,離光夜昙,你一定要抓緊時間考慮啊。”說着,東丘樞便有些惡劣地扯了一下那黑花的花瓣。
“啊——”頭上傳來一陣劇烈的疼痛,如同鋼針入腦。
夜昙痛得直接在地上打起滾來。
“東丘樞你個混蛋!”她捂着腦袋吼起來,恨不得當場将人抽筋扒皮,再丢進油鍋裡煎個千八百遍!
“你不要傷害她!”殿中的少典有琴又如何會好受。
鐵鍊碰撞之聲響起。
可是,琵琶骨被鐵索穿過,法術不能施展,他的掙紮……
徒勞無功。
“那麼玄商君,你是否已經想好了呢?”東丘樞用指尖摸了摸已經有些發蔫的黑花,露出了志在必得的笑容。
讓他看她滿地打滾,逼他答應心甘情願地獻身。
又通過地脈紫芝的本體,逼她交出盤古斧碎片。
自己到要看看,他們能堅持到幾時。
玄商君忍不住閉上眼。
他不忍再看。
可夜昙慘叫的聲音依然傳入他耳,折磨着他的心神。
“我答應你,前提是……你不能再傷害地脈紫芝,也要始終保守這個秘密。”
今日,必定是要有人先妥協的。
仙才與善人為明,素豔非濁骨為淨。
可憐清濁兩難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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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讓我看看他!”夜昙還在同東丘樞講條件。
“你真的想看?”
“不然你休想讓我和姐姐幫你!就算痛死,姐姐她也絕對不可能幫你的!”
夜昙對自己沒把握,隻能搬出青葵來唬人。
“那好吧。”讓小情人會會面,訴訴苦,倒也無傷大雅。
恐怕還能讓少典有琴更加心甘情願。
“那你不許偷看!”
“為何?你們要密謀什麼嗎?”東丘樞大為驚訝。
她憑什麼覺得自己會不監視啊?
“因為我待會準備要和他……”夜昙一拍腦袋,“做那事!你若一定要看,那……我也攔不住!就是時間……可能會有點長哦~”
“……”這麼厚臉皮預告房事的女人他還真是第一次見!
饒是四界大能,多少也敗給了離光夜昙的厚臉皮。
“那你們自便吧!”丢下一句話,東丘樞拂袖而去。
做了一番準備後,夜昙蹑手蹑腳地走進正殿。
佛殿之中,被鎖住的人非常安靜地跪坐着,四肢都被鐵鍊纏繞。
她隻能聽到因忍痛而沉重許多的呼吸,和偶爾因吃不住疼痛發出的低低呻吟。
長發披散,衣衫破裂,背後血肉模糊。
在她的印象中,他從來都沒有這麼狼狽過。
枯骨都沒這效果震撼。
他始終閉着眼,似是沒有氣力睜開。
對自己的靠近都沒有什麼反應。
走得近了,夜昙能看清,那肩胛上,背部,是起伏不平的傷疤。
她伸手緩緩摸上去。
眼前人側過頭,卻始終緊咬雙唇,并不說話。
但她能感覺到他的身體還在顫抖。
“……玄商君……”
夜昙蹲下來,輕輕拍了拍少典有琴的臉。
“……公主?”少典有琴緩緩睜開眼。
他的眼神緊緊凝在夜昙的臉上。
……莫非是因為自己太痛了,才産生的幻覺麼?
她怎麼會來?
“玄商君,你等等啊,我來救你。”
“……”玄商君複閉上眼。
“夜昙,你救不了我的,當務之急,你趕緊帶上地脈紫芝,走得越遠越好。”
“你……怎麼會認出來的?”夜昙有些震驚。
自己明明就用着青葵的臉,又學着她的神情,還有語氣開口。
青葵的魅力,大概就是……不媚則大媚。
她這也沒出錯吧?居然第一時間就被他給戳穿了嗎!
這也太失敗了吧?!
“你有一些特别的習慣。”見夜昙一臉驚愕,玄商君習慣性地解釋。
可能她自己也不知道吧?
再說了,青葵公主怎會上手拍他臉?
“先不說這個,夜昙……這裡真的很危險,東丘樞他随時都有可能回來。”他自以為她是偷跑過來的。
“不會。”因為就在剛剛,她在預告房事的同時,還提供了一個不錯的所謂“移魂術”的點子給東丘樞。
此時,那老狗估計已經急不可耐地去實驗了吧?
畢竟,他是四界大能,自然不會真的把他們這些小輩放在眼中。
“就是他放我進來的。”
“……為什麼要扮作青葵的樣子來見我?”少典有琴仍舊有些不明所以。
為何?
“我是想……你可能……不想見我吧?”他剛剛不就還閉着眼不看她?
她沒有多少時間,不想全都浪費在誤會或者是吵架上。
“我……沒有。”他是沒想到,這麼快就能見到她。
不過,他的确是非常急切地想要見到她。
“你腿怎麼樣啊?”僞裝被揭破,見人還願意理她,夜昙一下就放飛自我了,對着人上下其手地檢查。
“怎麼又不能……”
“那東丘老狗他到底又對你做了什麼?!”
“……昙兒,你……”
“對不起,我不應該出賣你的。”沒等少典有琴将話說完,夜昙便一把抱住人,手亦輕輕撫上他的發。
“你看你頭發都亂了,都沒人幫你梳……我幫你整理一下……”
事到如今,她不得不承認……
她的确後悔了。
當初自己就該讓他先逃走,而不是為了一時的自保,把他往仇人那裡送。
雖然他一定會刨根問底的,但自己編個瞎話應也能對付。
之前也是一樣。
她為什麼就沒能早點找到他呢?這樣他也不會碰到那群刁民!
自己……為什麼不早點救他呢?
現在這般,真是被動到了極點。
“你……對不起……”夜昙終是停下手上動作,蔫蔫地向人道歉。
“……”
“你……你為何如此平靜?”見人隻是定定看着自己,也不多說話,夜昙多少有些忐忑。
他該不會是恨她至深,所以……心如死灰?
“昙兒……”半晌,少典有琴才開口。
“我知是東丘樞脅迫你”,所以她才會做下偷盜盤古斧碎片這等大案,“你不要怕,我會想辦法。”
“你……你不怪我麼?”夜昙也不知道自己臉上現在究竟是個什麼表情。
她感覺臉都不是自己的了。
“我……不怪你。”
“為何?”
“因為,你做的……也許是正确的。”少典有琴歎了口氣。
“至少,你沒有讓我去選……”
盤古斧碎片、地脈紫芝、四界……
這是好幾個大難題。
連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該怎麼選。
“其實……”
其實那時候,她也是有些期待的。
想着和他商量,期待他能幫自己。
“天界那會兒,如果和你在一起,那我就會連累你,所以我才……”
隻是事與願違,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她都把他連累得夠嗆!
“對不起,你再等一下!我……我定會救你的!放心!”
“我今天來就是要跟你說這個”,夜昙抓緊了少典有琴的手,“你一定要堅持住,和東丘老狗周旋,先自保,然後我們再找機會……”
“夜昙……盤古斧碎片……絕對不能交給他。”
“……”聞言,夜昙握着人的手頓時一僵。
“昙兒……”玄商君隻以為她是不肯罷休。
“……你别擔心,地脈紫芝的事情……你按我說的去做”,他不是不想多和她說幾句貼心話,奈何事态緊急。
“你說什麼?”
夜昙第一時間捂住自己的嘴。
“你是說……假花、假碎片?!”
“你要拿它換掉真的?可是那麼複雜的以假亂真,我可能做不了啊!”
“昙兒,我會教你怎麼做。”這些天,他的時間……也算相當富足。
便将所有的精力都用來思考破局之法上。
“我……你……”聽完少典有琴的辦法,夜昙還是有些結巴,“事到如今,為何還要救我?不揭穿我?”她的腦袋裡現在一團亂麻。
其實隻要他自己成功逃出去,回到天界,把地脈紫芝的秘密暴露在四帝眼下,東丘樞的陰謀至少不會那麼容易得逞。
“……”
“我明明就……”事到如今,她竟是……
還想要聽他說一句……
喜歡。
“不是你……我也會救。”
“你!”
“夜昙,你冷靜些……”
不同于夜昙的氣結,他隻覺得痛。
力氣消耗得比以往更快。
“好,你說吧,我聽着。”
真是風水輪流轉!
居然輪到他來教自己這個作假大師造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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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日的正殿中,又一個女聲響起。
見到來人,玄商君很驚訝。
“你……”他的計劃裡本沒有她。
“青葵公主,你……為何?”
“昙兒上次來過,便有意記下了東丘樞封印的解法。”
之後,她就一直神神秘秘,早出晚歸的。
自己如何能不擔心?
便跟蹤了她幾次。
最終,在自己的逼問下,夜昙不得不将事情原委和盤托出。
“昙兒此時正在進獻假的碎片,請玄商君即刻與我走。”
“好。”
青葵施了個法,将那穿着琵琶骨的鐵鍊解下。玄商君抱起真的地脈紫芝,等青葵将懷中那盆帶着假碎片的假花安置好,便由人攙扶着,出了佛寺。
韬晦了些時日,腿腳好歹恢複了些。
按他的計劃,東丘樞拿到夜昙“千辛萬苦”“找回”的“盤古斧碎片”,自會拿着所有碎片一起,和地脈紫芝一同,前往歸墟一試真假。
畢竟,夜長夢多。
“青葵公主……”走了一段,玄商君有些疑惑。
“我們不是應該去歸墟麼?”
“昙兒說,讓神君在朝露殿等她,再一起前往歸墟。”
“……好。”盡管心下疑惑,可他現下身體虛弱,駕不了雲,得依靠着青葵的法術,便隻能默默跟着。
“玄商君,父皇之後便會給你派醫官……”
青葵将人留在了朝露殿,欲言又止。
“昙兒她稍後就來,還請神君稍待片刻。”
“……好。”饒是身體虛弱,少典有琴仍沒忘記行了個标準的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