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琴!”
沒過多久,夜昙便風風火火地踏進殿來。
誰能想到,東丘老狗……不愧是四界大能。
能教少典空心那種。
自己胡亂提供的所謂移魂法子,竟是陰差陽錯地讓他開發了神魔之力。
這下,他更是根本無所謂什麼盤古斧碎片了。
要盤古斧碎片,是為解歸墟封印。
其實,隻要能對付蟠龍古印,至于手段是什麼,東丘樞并不會在意。
如今,他法力大增,又找到破古印之法,自是可以随意操縱歸墟混沌。
聽說了消息的夜昙氣的……
害她白白研究了這麼久的造假方法!都付諸東流了!
還有!她好恨啊!
自己當初給的那個法子,或許可能真的幫到了那東丘老狗吧!
為了能騙到他,她其實刻意加了不少在蓬萊看少典有琴研究蟠龍古印時用的陣法,就為了使那個法術看起來更高大上些。
誰能想到,居然就被東丘老狗找到了蟠龍古印的弱點。
“來,你先喝個藥。”
“等等,我們現在該去歸墟,東丘樞他……”他想問,她到底使了什麼法子,居然能讓東丘樞放她回來。
不過,是夜昙的話,她或許真能辦得到。
“你喝完我們馬上就去,你不會是想在歸墟暈倒吧?你瞧瞧你這身子!”夜昙一臉不信任地拍了拍人胸脯。
“……咳咳……”她這幾掌力度不小,少典有琴忍不住咳嗽。
“……”
待玄商君喝完藥,夜昙将碗随手一發,起身就要離開。
“昙兒,你等我一下……”少典有琴亦掙紮着起身,去拉夜昙的袖子。
“說什麼呢!我自己去……你留下。”夜昙冷不丁将人按回床上。
“你……”還想開口說些什麼,少典有琴忽覺一陣暈眩。
!!!
那個藥有問題!
他心下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昙兒你到底要做什麼!可是發生了什麼事?”
“我隻是去我該去的地方。”夜昙整個人靠着少典有琴,也舍不得輕易松手。
她也想再留一會兒,但……她的時間不多。
現在想來,這一切……都是自己的錯。
是她自作自受,才會讓事情發展到今天這般不可挽回的地步。
若東丘樞真将移魂術做成,那更是不可收拾。
若她不出面解決,等他發現了……
他就又會去犧牲自己。
自己絕不能再讓他這麼做了。
“好了,睡吧。”
她知道他堅持不了多久的。
自己用的是千日醉。
“不行……”夜昙的神情是他從未見過的溫柔與留戀。
從這樣的眼神之中,少典有琴看出了什麼。
“你不能……”
“我就是想見見你。”
即使是最後的時刻,也想見你。
“你别……走……昙……”
玄商君支撐不住,終是松了手。
千日醉,還是很靈的。
感覺到懷中的身體放松下來,夜昙松開了人。
她将被子蓋在少典有琴身上,又用指尖摸了摸他的臉頰。
動作就仿佛一個輕浮的嫖客一般。
“有琴……你要好好的。”
夜昙和青葵的道路終點……自然是歸墟。
那裡有着想要毀滅四界的惡人——東丘樞。
蟠龍古印一解,便是毀天滅地。
若憑盤古斧碎片,可進入歸墟修補,隻是功成之日,卻是遙遙無期。
四界等不了這麼久。
更不用說,還有個東丘樞從中作梗。
東丘樞要接替神佛之位。他的最終目的,是用混沌威脅四界,在他希冀的世界裡,做永生的那個主宰者。
所以,東丘老狗大抵不會殺光四界。
可要讓四帝妥協,四界大概……要死很多人。
誠如青葵所言,就算她們倆個憑借着地脈紫芝中的盤古斧碎片苟延殘喘,真的能夠心安嗎?
知道了前因後果,青葵當然是把她狠狠數落了一通。
“……”面對青葵的質問,夜昙沉默了好一會兒。
這事雖說自己沒少助纣為虐,推波助瀾吧……
她覺着,自己好像至多就愧疚一會兒……但她也有自己的擔心。
少典空心那家夥不會就這樣坐視四界蒙難的。
為今之計,她們隻有利用自己吞吐混沌的能力,與東丘樞一戰。
憑借着自雪傾心處偷來的,及地脈紫芝花盆裡那兩片盤古斧碎片,加上歸墟本源的混沌之力,與地脈紫芝吸清汲濁的特殊能力,她們或許會有勝算。
也不光是東丘樞了。
已在四界散逸的混沌,也需她們去澄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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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丘樞,與地脈紫芝花靈,同歸于盡。”
“上書囊裡的法卷是如此記載的。”
“這個誰不知道嘛!我擔心的是考一些犄角旮旯的知識啦……”
“哎呀,明日又有小測,要背的東西真的好多……好慘呐……”
上書囊外,下學的學子們三三兩兩地走在一起,抱怨着枯燥日常和讨厭的考核。
誰也沒注意,庭院中那株七寶妙樹後,走出一人。
正是玄商君。
如今這四界……還是和從前一般平靜。
少典有琴忍不住拿手摸了摸那樹幹。
他返回天界,隻是為了處理未盡的一些事宜,又安排了飛池和翰墨去了母神那裡。
如今,他在乎的人,都不在自己身邊了。
對這天界,他沒有任何留戀。
父帝……從來也不需他來擔心。
由是,藍色的星辰之光,再一次沖着界下而去。
最終,落在了離光氏皇宮之外……一條相當尋常的河流之上。
便是夜昙曾經捉過魚,種過樹的那河。
星星掠過水面,是什麼樣子?
若是夜昙在,大抵會蹦跶着興奮半天。
玄商君降落之地,在河之洲。
他伸出手,摸了摸一株普普通通的小樹。
那樹幹細小,卻平滑。
當初,夜昙在玩水的地方,随意埋的種子,已經長出了一株幼苗。
少典有琴想起夜昙當初的笑容。
她說不知道自己種的到底是什麼樹,也沒什麼特别的理由。
而且保持神秘與驚喜也挺好的。
“這樹……”
如今,他卻是能認出來了。
的确……驚喜。
能讓人未語淚先流。
當初,文昌帝君獎勵的樹種……乃是龍華樹。
樹幹類似鐵刀木,平滑直立。葉為長橢圓形,先端尖而下垂,花瓣純白,果實大如胡桃。或謂其花枝如龍頭,樹枝如寶龍,故稱龍華樹。
傳聞,未來佛便于此樹下悟道。
這龍華樹種,想是西方世界所贈的禮物吧。
可是,自己該去向誰求樹種呢?
地脈紫芝……又在何方呢?
玄商神君無計可施,無人可求。
隻能在河邊搭了個小木屋,日日陪着這些樹木。
日升月落。
星與月同輝,可他不願隻對着月光,對着畫作緬懷。
雖然,當初夜昙從大漠帶回的畫,日日不離身旁……
可到底不能喚出一個她來。
秋去冬來。
一棵樹,如何能在大雪裡長青呢?
答案很簡單……
隻要在畫上。
不問四時,桃杏蓉蓮,同畫一景,從于心者。
少典有琴緩緩擱下畫筆。
龍華樹那純白色的花瓣,在大雪與落葉之中綻放。
風雪之中,幾乎要看不清畫上小字。
初,相識于天,嬉鬧于蓬萊。
窗外優昙篩月影,依稀掩映。
後與汝并肩冶遊,大漠黃沙,難掩卿卿笑顔。
及今思之……
宛然留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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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夜昙剛推開門,便看到一束藍色星光沖着自己面門而來。
她本能地閉眼,又用手護住碗裡的吃食。
這可是她花了兩個時辰,好不容易才炖好的!
絕對不能灑了!
欸……不對,那藍光好像有點熟悉?
好像也沒有什麼敵意?
夜昙偷摸睜開一隻眼,隻見藍光圍繞着她的身體轉了幾圈,才緩緩往門外飛去。
“欸?”夜昙看看手中碗盞,看看床,又回頭看看逐漸遠去的藍光。
怎麼辦?自己要不要追出去看看呢?
她有琴還沒醒,估摸着自己還是得……等上一會兒?
正當夜昙放下碗盞,準備去追回星光之際,床上突然傳來動靜。
這下她沒心思出門了。
少典有琴再次睜開眼時,就看見一張放大了的笑臉。
“嘿嘿~~”夜昙笑得很自豪,“這次我可比你先醒!是我赢了喔~”
想着拯救蒼生的人,卻不能拯救自己的家人和愛人……
她不想讓氣氛再次沉重了。
“有琴,快來嘗嘗我炖的羹呗~”
“是,你赢了。”他一直守着那棵樹到了最後。
然而,龍華樹雖枝繁葉茂,地脈紫芝卻再無蹤影。
那記憶太痛苦,那時光……太孤獨。
他并不願去回想。
少典有琴隻是一把抱住了夜昙。
“哎呀小心我的羹!”還好她手穩。
“?”玄商君這才松開人一些,“那……你喂我喝呗?”
待到羹湯喝盡,卻是又将人緊緊抱住。
“怎麼樣?”夜昙自是了然于胸,卻隻是拿下巴蹭人肩膀。
“好喝!”都是娘子滿滿的心意呀,能不好喝麼?
“哎呀,我是問你,被人搶走皇長子之位,搶走未婚妻是什麼心情呀,你是不是特别恨嘲風啊?”
夜昙轉轉眼珠,開始有意奚落人。
“你會恨你姐姐嗎?”
“……”好吧她不會。
“那如果……青葵公主真的代替你嫁給嘲風……”某神終于開始回過味來,“那你最後還是要嫁給烏玳嗎?!”
“烏玳啊……”夜昙的眼神飄忽起來。
“可烏玳……還沒有嘲風強呢!”
她裝作認真思考後苦惱不已的樣子,也沒忘了繼續偷瞄自家夫君。
“……”這還要想嘛!她就不能痛快地說一句隻會嫁給他嘛!
“你生氣啦?那不是……你要去補歸墟很快就會嗝屁了麼!”夜昙一撩裙擺,開始給人條分縷析。
“就算我真嫁你,那你死了我肯定是要再找下家的呀,你想想看啊,是不是這個道理嘛!而且當時的情況,天帝他也不會同意我嫁你的。到時候,四界都知道我和姐姐是地脈紫芝了,難不成你真舍得讓我和你浪迹天涯,最後窮途末路了,再拉我一起殉情麼?”
“不!”神君抱着夜昙的手緩緩收緊。
以死明志可以理解,但要拉着别人,還是愛人一起……
這不行。
他絕對不要!
“昙兒,你怎麼欺負我都沒關系,但你一定要好好的!”他隻要想起來就……
很害怕。
怕又一次失去她。
“絕不能再做這種吓人之事!知道嗎?”
“夢裡也不成啊?”
“不行!”
“好了好了!知道了知道了!”夜昙随口應下,卻是松了人,站起身。
“欸,你去哪兒?”少典有琴不肯松手。
“……我是去方便啦!”夜昙撣撣裙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塵。
“那我陪你去。”他現在一點也不想離開她身邊。
因為,神的一生太久了。
在夢裡,他已經等得太久了。
“這不好吧。”夜昙拒絕。
這尴尬的。
她一點不想讓人陪着如廁。
“沒什麼不好的。”某神現在如同一顆完全無法甩掉的牛皮糖。
“我扶你去。”
“哎呀不用!”
“之前都是你扶我嘛……”某神開始耍賴。
“娘子也該讓為夫好好報答一番。”
“哎呀,你怎麼這樣!”居然真的跟來了!
“你這樣,别人會覺得你是個變态的!”夜昙試圖喚回某神的羞恥之心。
“我又不進去,就在門外等你。”神君繼續拉着人的手撒嬌。
可惜這招對夜昙沒有什麼用處。
“那也不行!”
“昙兒……”神君搖了搖她的手。
“我說不行就是不行!”
“那再抱一下吧”,面對夜昙異常堅持的态度,他就隻能退而求其次,“就抱一下嘛!”
“你能不能别在這抱!不能回去嗎!”
從醒來以後,就一定要她片刻不離身旁。
雖然她也知道他為何如此就是了。
“那……抱一下就回去。”
“在這像什麼樣子嘛,真是的……”
夜昙不服氣地撅着嘴巴。
“欸?”蓦的,雙唇被柔軟的東西堵住。
像是為了把她撅着的嘴巴按回去那樣,少典有琴吻了上去。
待這對夫婦再次回到房間……
依舊是繼續躺回床上,抱在一起。
“那如果你的四界有危險,然後正好出現一個女子,有能拯救這四界的對敵法寶,然後正巧又看上你了……你就會為了四界休了我娶她咯?”
“怎麼會!?”
“那你的四界怎麼辦?”
夜昙是不信的。
“我可以去偷啊。”玄商君思索片刻,覺得這個問題也不算太難。
“法寶的話,偷出來不就行了。”
“那萬一不是法寶,是軍隊什麼的呢?”
“那就把兵符偷出來。”
“好啊少典空心你竟然是這樣的人!看錯你了!”夜昙輕輕揪了人腰一把。
居然和她一樣賊!
某公主從不反思究竟是誰把人帶壞的。
“???不是……那也好過辜負兩個人吧?”
“如果停妻再娶,即使終能舉案齊眉,看到自己從前的愛人,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心吧。”若能控制,那就不是愛了。
玄商君不由自主地想起了自己的父帝,雪傾心,還有嘲風,然後……
打了個寒顫。
這夢真是太可怕了!
太可怕了!
“那如果你還沒娶自己愛的人呢?”
“我不會娶别人。”
“我不信沒有其他拯救四界的方法。”
“即使真的沒有,那就和之前我說的那樣。”
“用偷的啊?”
“嗯。而且……若我真的負了你,另娶他人,你是不是就會頭也不回地走了,再不見我?”神君邊問邊偷偷打量娘子的表情。
“廢話!”
“你以為本公主會留戀一個有婦之夫,然後為你愁腸百結,整日怨天尤人啊?”
“做夢!”
“……好了好了,這一切都不可能發生的。”
神君輕輕點了點夜昙牌難題制造機的鼻尖,又拍着人背哄。
“那……”後者咬咬唇瓣,顯然腦子裡還充斥着類似夢裡那“天帝-雪傾心-天後”的三角情節。
“那要是你沒有愛的人呢?娶了那個能助力你的女子之後才碰上我呢?然後你就發現我魅力無限,你真正愛的人是我……那你怎麼辦!我數一二三快說!”
“呃……”
“你猶豫了!”
“好啊少典空心!”
“我現在才知道你是個混蛋!”
“所以你如果沒有所愛之人就會接受利益聯姻了對不對?”
“對哦,你本來就是為了兩族聯姻,死不退婚!”
“而且你那時候還說你伺候不起本公主!”
“當時你心裡老大不願意了是吧?”
“所以就想故意讓我從姻緣橋上摔下去對不對?”
“不是!不是啊……”她怎麼能一下想這麼多啊……
“就是就是!”
“昙兒,你……你不要這樣不講理嘛……”
“你現在知道我不講理了?後悔了是吧?”
“不是,昙兒……你聽我說昙兒,姻緣橋上是我不對,可是……”
“放開!”夜昙開始拉扯某神箍在自己腰間的手,“不準你抱我了!”
“昙兒,你總要聽我解釋,給我一個說服你的機會吧?”神君當然是死死抓着自家娘子不肯松。
“我看……”看着自家夫君一臉真誠懇求,道歉服軟的模樣,夜昙覺得……
也差不多了。
“算了算了,那就算人家倒黴好了!”她一副“我真是吃了大虧”的誇張表情。
“昙兒你原諒我了?”
“這麼想我原諒你啊?”夜昙眯眼。
“當然!”
“那……還有更快的方法啦~”而且必須要她來!
“什麼?”
“當然是……”
說罷,夜昙便一個鹞子翻身,直接壓在人身上。
“睡服!”
————————
等夜昙貢獻出了自己的身體,給人抱夠了以後,他們終于趕着馬車啟程了。
五樣武器已快收齊,二人的心情自然也輕松了不少。
他們還剩下最後一個武器——軒轅箭。
聽名字應也是捆綁了軒轅弓的。
阿拉善山中。
“欸,這麼說來,那個什麼軒轅箭,不是還在誅仙陣裡出現過嘛?原來是真的存在啊?”夜昙表示驚歎。
“想是因為封神故事流傳得太廣了吧?”
軒轅弓本是軒轅皇帝所鑄,選用泰山南烏号之柘,燕牛之角,荊麋之弭,河魚之膠,精心制作而成。後來,蚩尤便被黃帝用此弓三箭穿心而亡。
在消滅了紫雲山的一衆邪惡蟲妖後,夫婦二人閑聊着,向着最後一個地點——某處洞穴進發。
誰知迎面就是一個小驚喜——山洞的洞口有一具屍體。
雖然已經被風幹了,卻依舊保持着一種直挺挺的姿勢,跪在地上。屍體胸口處還插着一柄匕首,背上則背着一把看不清顔色的弓。
“是不是這個啊?”夜昙彎下腰,伸手輕輕碰了那個弓,早已風幹的屍體卻根本承受不住,直挺挺地向前撲倒。
伴随“哐”的一聲巨響,煙塵四起,洞前僵屍應聲而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