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少典有琴臉上的表情僵住了,隻是怔怔地看着人。
“……”夜昙意識到自己好像是說得有點過分了。
“對不起對不起,我說錯了,說錯了……”趕緊抱住人,拍他的背哄。
“你别這樣,這樣就不帥了呀……”
“可是……你怎麼能……”少典有琴不住地搖頭。
他不想等,一刻也不想。
“好啦好啦,我不是有意氣你的,你也知道人家我一生氣就會口不擇言的嘛……”
“你還這樣搗亂……”
夜昙越說聲音越輕。
“你别難過了,對不起嘛……”
“我……”少典有琴将下巴抵着夜昙的肩。
他是真的很難受,所以急于要尋一個依靠。
“所有人都知道……隻有我一個人不記得……”
偏生他還怎麼都想不起來。
“我怎麼想,都想不起來和你的過往。”
他們什麼都不和他說。
“他們隻是說讓我别再想了。”
“我甚至……以為你再不會回來了。”
“那你為何不聽他們的勸呢?他們肯定是為你好的呀。”
“因為我不想這樣稀裡糊塗的。”
那感覺,好像自己的心都被挖空了一塊兒。
又找不到。
而且,她是他娘子啊!
怎麼能這樣有始無終?
“我們的故事,我也都看了。”
“我想找你問個清楚。”
“他們說你在靈山。”
“我……好容易才……”
“這般折磨……真的比死還難受。”還不如殺了他呢。
“你怎麼能這樣……”
“我信你會來找我的。”
結果還是謊話。
“騙子!”
“好了好了,我開玩笑的。”夜昙開始打馬虎眼兒。
“别當真嘛~”她怎麼忍心嘛。
“我肯定是會來找你的呀!這不是……還沒來得及麼!”
事實證明,敵強我弱,敵進我退是真理。
“你還騙我什麼都不記得了……你别吓我了嘛……”
“那不是……”夜昙拱了拱腦袋,“你這樣真的襯得人家很像傻子啊!”
她的努力都白費了!那她可不得生氣!
“那對不起嘛。”
“對不起。”異口同聲。
神君覺得,之前的确是自己無理取鬧了。
“所有的事,都是我的錯。”
“我……我願意乖乖等你。多久……都可以。”
“我等……隻要你……隻要你還回來。”
隻要你還願意回來。
“……”那副“你不要我了”的表情,難免會讓她想起舊人。
“還等……等什麼呀!”
“都這樣了!”想也知道那啥賭約是黃了不是!
“都怪你,也不知道姐姐要在你們天界當代理當多久!”
“哼!”
“我知道,我永遠也比不上青葵公主,可你……别丢下我……”
“你不要丢下我。”他就隻有這一個要求。
愛本來就是不公平的,是自己更需要她。
“隻要……你把對姐姐的愛分我一點點。”
“我就心滿意足了。”
他是輸情輸意。
半日裡拋伊不見,就受不了。
“昙兒,沒有你,我真的……不行。”
“你呀!”見人都服軟到這份上了,夜昙略感無奈,“與其在這等我,不如回去幫我姐姐!”
“昙兒……”聞言,神君默默松開手。
“嗯?”
“你……是真的想讓我走麼?”
“你不是不要我離開你麼?還問這個呀~”不得不說,看着夫君忐忑的樣子,她還是很享受的。
“因為……”因為她一直要讓他走啊!
“我不想你不開心。”
“我想你能幸福。”
所以即便害怕得到不好的答案,也還是問出了口。
“笨蛋!”她當然不是真的想讓他離開了!
“其實啊,在我心裡,你和我姐姐、父皇,基本上是一樣的啦!”
夜昙将腦袋湊過去。
“不過,我姐姐和我,在一起待了一萬多年呢,那你肯定是不能比的啦~”
“父皇麼……好歹十八年吧。”十八年的冤家。
“你呢,才用半年就讓我對你生了情愫。”
這冤家居然還嫌她不夠愛!
“我給你的愛還不夠啊?那你到底還要人家怎麼樣嘛!”她邊說邊嘟嘴。
這麼說……也是哦。
不知不覺,神君完全被某朵花的胡話說服了。
“你……真想要我像對姐姐那樣對你啊?”夜昙拿眼睛斜人。
“你怕是不知道,我以前偶爾還會欺負一下青葵的哦~”
開開她玩笑啦,諷刺她啦,把她的東西藏起來讓她上不了課啦……
“啊?”
“既然你誠心誠意地要求了,那我當然也可以特别照顧你一下的~不如就把你當我哥哥好啦~”夜昙一拍手,“我之前就想,要是有個哥哥的話,我就……”
“就怎麼樣?”
“就狠狠捉弄他嘿嘿~”
“……”那還是算了。
“那昙兒,你為何要趕我走呢?”
“是這樣啊,我和彌勒老頭他打了個賭!”夜昙終于想起來說正事了,“你知道,他本來想讓我修多少年?”她誇張地伸出三根手指,“三千年呐,蟠桃都要熟了好嘛!”
竟是這樣麼。
聽完夜昙所訴原委,少典有琴當然理解了。
“修行……我幫你。”
“你幫我?”夜昙一臉不認同,“你之前不是說修行不能急于求成麼?”
“那……佛家不是講究頓悟麼,和我們的方式,總歸有些不同的。”神君表示自己已經今非昔比了,可以理解速成班了。
“怎麼?”見娘子表情微妙,少典有琴忍不住疑惑道。
“……今天人家才知道什麼叫作——巧舌如簧!”
“昙兒……”少典有琴拉住夜昙的手細細撫摸。
“放手。”
“不放。”
“為何?”
“我喜歡。”
“切!賴皮!”
“那我也要摸!”她一早就想摸摸夫君了,結果都沒找到個合适的機會!
摸着摸着,那可不得摸出點什麼事兒來麼。
畢竟這床都是現成的。
這二人闊别多日,自是如膠似漆,十指緊扣,纏綿得緊。
神君又抽出一手去解人腰帶。
“這……”夜昙忍不住竊笑。
“為何……發笑?”
“那人家現在還是在家弟子哦~你不怕佛門的人給你傳小話麼玄商君~”
“什麼?”夫君正專心緻志地對付腰帶。
夜昙心裡樂意得緊,嘴可不會落下一點。
“什麼玄商君在佛祖眼皮子底下開房私會佛門的小尼姑之類的啦~”
“這裡……不算……我們已出了山門了。”
神君解腰帶解了半天,發現好像是越纏越緊了。
“哎呀笨蛋,你把這隻手放開不就行了嘛!”
“我……不放。”不想放!
“那你快一點……”夜昙忍不住抱怨,“山門會關的!”
他倆個又不是會易容術的青蓮,沒了法術,到時候怎麼進得去嘛。
于是,等夫君好容易解開腰帶,夜昙便主動翻了個身,方便他脫衣服。
“……我……知道了。”
————————
沒過多久,夜昙忍不住抓人脊背。
她忽然有種很奇怪的感覺……
不僅是因為他……
“有琴……”
回應她的是低沉的喘息聲,還有木頭喀喀作響的聲音。
“床好像……要……啊——”夜昙的五指忍不住收緊。
緊接着,咔嚓一聲,她那不祥的預感成真——床真的塌了!
待到煙塵消散,少典有琴才敢松開護在夜昙腦袋上的手。
“這黑心店也太坑了吧!就這還……”夜昙驚魂未定,“還西方聖境的天字一号房呢!待會兒我一定要找那店家退錢!”又揮了揮手,看向自家夫君,“有琴,你沒事吧,痛不痛?”她感覺自己剛才沒收住——指甲肯定是把他的背都劃破了。
“你疼不疼?”
搖頭。
“騙人!”她都嗅到香味了好嘛。
“和忘記你的痛苦比起來,都不算什麼……你呢?沒有傷到哪裡吧?”
“沒有。”夜昙乖巧地轉了轉腦袋。
“那我們……起來……”不能用法術啊……
“算了。”夜昙決定暫時賴散架的床上了。
“昙兒?”少典有琴用手摸了摸懷裡人光滑的脊背。
“我不想動。”
“……”
二人抱在一起,不約而同地,沉默地……
流了一會兒眼淚。
夜昙略有些不好意思,便選擇将夫君拉近,貼着他的胸膛哭泣,也不管什麼涕淚橫流了。
神君亦是觸動。
枕頭什麼的濕了又怎麼樣嘛……就像昙兒說的那般,這客房本來質量就不過關!
而且……隻有胸前那片溫熱,才能讓他感覺到——自己是真的活着。
沒一會兒,身下人又莫名其妙地笑出聲。
“我本來以為話本裡都是誇張的,沒想到竟是真的。”
真的有親親抱抱,矛盾就會好的例子,以前她還會笑他們矯情呢。
“真的?什麼?”
神君花了一些時間,才理解夜昙的意思。
“我們和那些話本裡頭的人不一樣的。”
他們又沒有什麼很大的矛盾和誤會。
“的确……”夜昙品了品,覺得也是,“那你是不是應該感謝我,沒給你安排個娘子?”她開始蹬鼻子上臉。
當然,那隻是嘴上說說,主要是她會吃醋!
“……”
哎,到頭來還要自己感謝她。
這都是什麼事嘛。
“怎麼?你不滿哦?”
“昙兒,你知道嗎,有的時候……”少典有琴緊緊盯住夜昙。
“你真的很過分。”
“……哼!”夜昙開始用鼻子出氣。
“那你還不趕快松開過分的我!”
“雖然你總欺負我,可是……我還是沒有辦法……”
“不愛你。”神君忍不住用手指擦擦娘子臉頰,将那淚漬去了。
“喔。”夜昙答得略有些冷淡。
其實她是有點害羞。
所以不知道說點什麼。
總不好說——我也是這樣吧?
“哎呀,總之啊,人生千千結,就有千千劫,想開點想開點啊~”欺負人的一方一派輕松。
“那……感謝娘子不棄。”
“這還差不多~”某花滋潤了,便又懶洋洋地和人貼在一起,玩他頭發。
搞得夫君又有些忍不住,便親她。
“你……幹嘛要這麼喜歡我呀?”
“我……”
從氣凝神聚起,他從未與人有如此親近。
不管是身,還是心。
“這當然是……機緣,不行麼?”
“機緣……那不管是誰嫁你,救你都行哦?”夜昙莫名其妙開始賭氣。
“怎麼會!”說實話,神隕這種事,可不是常有的,不是機緣是什麼?
夜昙還要說什麼,卻被一縷光刺得睜不開眼了。
“……時間到了。”
“我要回山上去了。”
“啊?”
“這麼快?”
“山門會關的啦。”
“再說了,還不是因為你太慢哼!”
夜昙哼哼唧唧地從散了架的床上爬起來,開始扒拉不知道被壓在哪裡的衣服。
少典有琴趕緊去扶她。
“我慢嗎?”他忍不住質疑。
“你是想讓我誇你很快咯?”
這話可是萬萬聽不得的。
“……好了,不鬧了,我來找吧……”望着一片狼藉的床榻,神君忍不住皺眉,“要不要先去買衣服?”
“哎呀來不及了啦随便穿穿吧~”夜昙衣服還沒穿好呢,就蹦蹦跳跳地跑到一旁開了窗子。
“找到了!”一旁,神君終于找回了剛在集市上買的黑色鬥篷,趕緊将人裹緊。
有好些衣裳都髒了,穿不了。
這窗大喇喇地開着,誰知道會不會被人看了去,他就隻能出此下策。
“哎呀~”夜昙摸摸自己身上的漆黑鬥篷,不由低頭笑開。
一簾春欲暮,茶煙細楊落花風。
然後……就這麼看着夫君勞動。
她還時不時地舔舔自家嘴唇。
頗有些意猶未盡之感。
方才那滋味,大概是……
春共山中采,香宜竹裡煎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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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裝待發。
夜昙本想再和客店老闆讨價還價。
無奈神君在一旁輕輕扯她鬥篷。
“哎呀你幹嘛!”還讓不讓她說話了!
“昙兒,時間……不多了。山門……”
此時,玄商君着實是有些尴尬。
有些事,就是不能點破,一旦點破了,就會很尴尬。
特别是,夜昙前去索要賠償的時候,店老闆還用異樣的眼神掃射他們二人,“你們倆這……動靜也太大了吧?”随後頻頻搖頭,“你們把我的床都弄塌了,該是要賠償……”他将算盤打得啪啪作響,“一貫錢吧。”
“什麼!一貫錢?!你不如去搶吧!”夜昙猛拍桌子,“而且明明是你這床質量不行,我夫君都傷着了!”
“還夫君呢,啧啧……”老闆繼續搖頭,“現在的庵堂都這麼開放了麼?”
“庵堂怎麼了?!你憑什麼歧視庵堂!哎呀别攔我!”夜昙怒起來都是無條件掃射的,“你拉我幹什麼!”
“昙兒……”神君那是相當尴尬。
一來二去,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們二人身上了。
最後選擇少典有琴果斷選擇掏了為數不多的錢走人。
至于夜昙……
他哄了好一陣,又考慮到她腳可能還沒好,便将人背上,慢慢往山上走。
“都怪你,天都黑了啦!”背上的甜蜜負擔除了頤指氣使外,還在不停輸出。
“那……要不今夜别回去了?住我這?”
“……我住你這,你讓飛池住哪?”
“啊……”
“你該不會是完全忘了他吧啧啧……”夜昙美滋滋地趴低了點,攬緊夫君脖子,吐氣如蘭,“哎呀,都說咱們神君心懷天下,體恤衆生,沒想到竟是如此重色輕友呀~哎呀,你不會是想把飛池趕回天界吧?不會吧?”
“……”神君啞口無言。
他承認,是有那麼幾個瞬間,自己是這麼想的。
是有些不該,好歹自己這些日子的生活起居都是靠飛池的。
“停。”眼前出現了蜿蜒的台階,夜昙便輕拍了拍人肩,示意坐騎趕緊停下。
她從人背上跳下來,準備慢慢走。
“昙兒,你行嗎?”
“當然~”她本來也沒得事,不過就是撒嬌而已。
“那啥,要不你先回吧。”
“我送你回去。”
奈何夫君并不放心,還是将人一直攙扶到山門前。
然後夜昙又撲過去抱了人一會兒,那依依惜别的勁兒,就跟當初在石屋滅完火那會兒一樣。
沒辦法,她還是決定要繼續修行的嘛。
隻能趁機先多抱一會兒啦~
離光夜昙打算繼續和彌勒裝蒜,簡而言之——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
“昙兒,我們怎麼進去?”望了望緊閉的山門,少典有琴轉頭。
夜昙張開地嘴閉了起來。
本來她是想讓他直接回去的。
好吧。
“那什麼……”夜昙搓搓小手,“大不了就跳牆進去好了。”
“啊?”
前者大搖大擺地開始攀岩。
卻發現自家腿還是有點短,踮了半天,還是夠不着第一個突起的石頭塊。
“有琴,過來托我一下。”
“哦,好。”
少典有琴便将夜昙托進了寺廟,然後自己開始爬牆。
誰知娘子還非常壞心眼地在摘了一些長在房頂邊的花花草草扔了他滿頭。
少典有琴爬上房頂,夜昙已經在底下沖着他招手了。
他剛要下去,卻聽見牆角有人大喝,“什麼人?!”
糟糕,被發現了!
“快點快點快點下來!”夜昙沖着人瘋狂揮手。
少典有琴趕緊跳下,然後被夜昙拉着跑了。
“昙兒!衣服!”這跑得連鬥篷都散了。
神君邊跑邊試圖将人重新裹好。
這過程當然極其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