跑進房間,青蓮不在。
想也知道,是去做晚課了。
簡而言之……她又雙叒叕遲到了!
“我要做晚課了。”夜昙趕緊推人。
“你也走吧,千萬别讓彌勒老頭發現了。”
“好好回去等着,等上三年就行了啊!”
“……”神君隻能再度試圖用眼神博取娘子同情,也不敢提醒她——彌勒早知道他們這茬了,不然她肯定又要同自己急眼。
“那我等你下課呗。”他就是不想走。
反正他平時的作息也算不上太規律,這些日子更是常常失眠。
娘子不僅不理自己,還失憶,還有了新夫君,這他哪裡還能睡得着嘛。
“……行吧行吧!”自己忙得很,沒時間聽他閑扯啦。
夜昙摸摸胸口,掏出一把鑰匙就丢過去。
“那你要不先進房裡等我呗。”好吧她就是心疼啦!
乖乖點頭。
“好。”
大約兩個時辰後,夜昙才挽着青蓮的手回來。
都快走到門口了,她才想起來夫君還在他們房間呢。
夜昙的腳步一下就頓住了。
青蓮的手被她拽得疼了,剛要發問,遠遠就看到她倆的佛寮亮着燈。
“這麼晚了,到底是誰啊?”
“那個青蓮姐姐,要不你就在外面逛逛呗……”夜昙有些心虛。
“……”得,這下全都清楚了。
“未來佛他知道麼?”
“那啥,我之後請你吃飯吧嘿嘿”,當事人撓着腦殼。
“行——”青蓮好整以暇地将手從夜昙臂彎中抽出來。
“那我就等着了。”畢竟她也不是棒打鴛鴦的魔鬼不是。
夜昙謝過青蓮,便提起裙擺往房裡頭跑。
“有琴我回來啦~”
沒等夜昙推門,門就突然開了,迎接她的便是夫君的懷抱。
“對不起。”
“欸?你指的哪件事情啊?”夜昙有點懵。
怎麼上來就給她道歉啊?
“……讓你住在這裡。”他之前并無機會看到房間裡面,如今才得以看清……這室内的擺設。
當然會心疼了。
這麼看來,自己住的那茅屋也算被飛池布置得還算入眼了。
“不是……”她和青蓮都不怎麼在意布置寝室這種事,行李也沒多少,所以這裡就一直是非常原始的狀态,茶碗茶壺也是那種很普通的陶制品。
看起來就透着大大的貧者氣息沒錯。
“傻瓜!”夜昙看到夫君臉上的表情,“這跟你又沒關系,幹嘛要談原諒不原諒的……再說了我覺得這樣很舒服的!”
她自我感覺在這挺好的。
“現在你是和與人合住,對麼?”之前飛池打聽到,說另一位女子名叫青蓮。
“沒錯。”
“……”他本以為這二人間該是寬敞的,現在一看,這簡直比朝露殿還糟糕!
神君轉頭就要走。
“哎,幹什麼你!”夜昙一把薅住人。
“我去請未來佛給你換一間!”
“哎呀,别呀别呀!我和她聊得挺好的啦!”
“……”看她這樣,完全是樂不思蜀了呀。
“那你怎麼不跟我聊!”
“我們女子擠在一張床上夜談的樂趣,男子是不懂的。”畢竟他們的話……咳咳……就會想做其他事情了,根本沒法純用說話交流。
“不是……你不會是打算要賴定我了?”夜昙反應過來。
點頭。
他知道,自己對見不到娘子這件事的忍耐力大概就是隻有半日。
“我就不走了,就在這裡……”少典有琴頓了頓,又看向夜昙,“研習佛法(陪你)好了。”這樣,不管三年還是三千年,都可以。
……看來他是打定主意要黏着自己了。
“不走了到底是什麼意思?你當真要留這當和尚啊?”夜昙調侃他。
“當……就當!”神君嘴硬道。
反正她肯定舍不得。
她分明就可喜歡玩他頭發了。
“你都當尼姑了不是。”
“切~”她才不信。
這人分明也很寶貝自己頭發的。
“那你可想好了哦~~當和尚要把頭發都剃光光的哦~~到時候别人可不會再叫你神君,特别是打架的時候~~”
“到時候他們隻會叫你……”
夜昙故意頓了頓。
“叫我什麼?”
“秃驢哈哈哈——”夜昙毫無形象地大笑起來。
嘿嘿誰讓他每次都往自己的套子裡鑽!
!!!
“說得你當尼姑就能有頭發一樣……”神君忍不住吐槽。
不過還好,不然他可不得心疼死!
“那可不會!”夜昙驕傲臉,甩了甩自己的烏黑秀發。
“人家這是帶發修行~”
“師父他老人家特批的!”
“……那我也去特批不就行了……”
“不許學我!”夜昙沖人伸出一根手指以示警告。
“人家都出家了,不許纏我!而且,你要搞清楚,這裡也沒你的位置不是?”這是她和青蓮的二人間呀!
“……那……我等你睡了再回去”,神君不得不做出一些妥協,“從明日起,我每日都來看你。”
“夜夜翻牆呀?”
“……嗯。”凡事有一就有二。
“真的不用我去幫你要間房麼?”
“不用”,夜昙很是無所謂地聳聳肩。
還要房呢,她看他都快窮得要飯了。
夜昙早就将夫君全身都搜刮過一遍了。
“你還是給你自己去搞一間好的吧。要不你就繼續裝失憶,不認識我?然後我每天在房檐上放一盆花,你看到花就知道我一切都好。”
“為什麼呀?”
“可是我想見的是你啊……”他又不是戀花癖。
“那行吧,那你每天翻牆也可以,但總歸不能叫彌勒發現了。”
夜昙忍不住繼續逗他。
“好。”那他還是爬牆吧。
再不想被迫失憶了。
然後……然後神君就開啟了每日夜裡爬牆,見不得光的小賊生活。
翻進來以後,也的确是有那麼一朵花吧,待月西廂下,迎風戶半開,搔首弄姿什麼的。
總歸就是變着法兒捉弄自己。
“咳咳……”神君忍不住清清嗓子。
他是正經人好嘛!絕對不會在佛門逾矩的!
現在不過就是給她開開小竈,簡直不能更清白。
至于玄商神君緣何就能夠輔導佛法……
是夜昙偷偷将彌勒給她的速成小秘籍塞給他……讓他手抄了以後再去研究通關秘籍。
“要我說呀,現在你可不一定能打赢我咯~”學了半拉本事的夜昙自信滿滿。
佛家的辦法還是相當玄妙的。
嗯……彌勒給的那些法門的确厲害。
“可是……我道門的法術也很玄妙啊!”神君忍不住争辯。
明明才沒過多久,他們怎麼就分屬連個派系了呢?
“切~”夜昙表示完全不服,“那就比比。”
“可是這裡也用不了法術呀,要怎麼比?”少典有琴略感為難。
“……也是。”最近她主要都是入定完了在意念空間裡練。
“那要不就比武?”
“……也行。”反正練劍什麼的也不是第一次了,他輕車熟路。
隻是……神君也沒想到,夜昙居然會摸出一根金剛杵來。
“你不用美人刺啊?”
“人家這次就讓你一下好了,用剛學的和你打~”其實她隻是覺得,用美人刺對敵沒什麼優勢,每次都輸他。
還不如用這個,萬一能出其不意的呢?
夜昙手一滑,一柄銅色的金剛杵便落在手上,發出叮鈴響聲。
“小心哦~”她甚至特别在人跟前晃悠了一下,“上面還有我特制的毒哦~”其實不是像美人刺那種緻命的,是用雪窦山本土植物新開發出來一系列稀奇古怪的毒素——癢癢粉啦,催淚丸啦,碰到了會讓人臭上好幾天的藥水啦。
夜昙将毒分别藏在金剛杵那幾顆小鈴铛裡,就看對方今日倒黴到那一隻鈴铛了~
一場切磋下來,叮鈴當啷,跟奏了曲入陣樂似的。
“哼!”夜昙氣得跺腳。
每一次她想要搞點小動作,将自己手上的鈴铛往人身上抖時,就會被清光劍隔開,對方偏生又不急着攻過來,就是圍着她繞圈圈。
這打的,根本就是調戲式太極!
“哼!”
夜昙腦袋一搖,不去看人。
到底要什麼法術才能破掉太極啊!
暫時想不出來。
“切……”她忍不住癟嘴。
“你……”另一邊,神君有點驚訝。
“真是士别三日當刮目相看呀。”
這進步真不是一星半點啊。
“那是~”某花一聽,一反頹态,嘚瑟開了。
花别三日那可不就是要豔壓群芳了嘛~雖然她本來也是嘿嘿~
“要不是我手下留情,你哪裡會是人家的對手嘛~”
算了,今日就先放過他吧~
“而且竟然沒有耍賴。”神君忍不住自言自語。
“你說什麼!”夜昙開始磨牙。
“找打!嘿!”
“欸昙兒……”神君摸摸剛被娘子直拳揍了的鼻子,跟在夜昙屁股後頭進了佛寮。
“哼!”
某花自顧自地開始倒茶。
她在這裡就是為了早日學成佛門秘術,那是節衣縮食,起早貪黑呀!結果……他倒好,還嘲諷她!
“要不要喝?”終于還是遞出去一杯。
“昙兒,你……”神君大為感動。
“我怎麼?”某花陰陽怪氣,“我可不像某位大少爺,一點都不知道體諒人家的辛苦!”
她強烈要求速成,還同彌勒老頭打了賭。
但彌勒一人說了還不算的。
還有一群發光肉疙瘩、秃腦袋什麼的需要她去擺平。
不然,三年後,得知她走人了,他們定是會不滿的。
都是爺爺!
但,夜昙覺得……其實也沒多大點事。
隻要他們高興,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成。
畢竟,沒有什麼比和有琴在一起還要重要了。
夜昙甚至還去拜托了狐狸精白綏幫忙,到處去蹭各種晚宴。
沒錯,雖然是清修沒錯,必要的社交還是一點沒少。
素齋更是吃了一大堆。
每每夾着那些花花草草,夜昙都頗有些同類相食之感。
友情參與的講經活動自不用提,大場面上,她還要跳個舞、唱個戲什麼的。
看得出來,這邊的老和尚還是挺待見自己的。
“人家每天也要幹很多事的!像是澆花啦,打掃啦……”夜昙開始扳手指。
“還要學本事。”
她還要去彌勒那鬧騰呢!
還要燒香拜佛兼許願。
如我虔誠合十雙手,惟願你能……
得到拯救。
夜昙覺得自己還是挺誠心的。
完全忘記自己佛前爆睡的事實。
“你都不知道,給那幫西方大能們唱戲還要演全套”,之前他們在缤紛館唱的時候根本就不正規。
“白綏還非得讓我用那什麼帶子綁頭,我還吐了呢!”
頭被緊緊勒住,她感覺就是酷刑,哪還有什麼心思記台詞、做動作啊,根本就沒法再好好演戲了。
“而且啊”,夜昙忍不住扳手指。
“還要清掃、練功……”
“對不起。”神君當真是越聽越心驚。
“我不知道……”
“這些以後我幫你做。”
“切~你是我誰呀,就幫我做!”搞得她很無能似的!
“我是你夫君呀。”這不是應該的嘛。
“什麼什麼?夫君哦?”
夜昙放下喝空的茶盞,就跑去自己的小床,抄起随意丢着的小包袱開始掏乾坤袋。
“準确來說……該是前夫吧……”她費勁巴拉地掏出了張折得皺皺巴巴的紙,展開來怼到少典有琴面前。
“你看你看你看,你親筆簽名的和離書!而且人家現在可是出家人,是完完全全的自由身,才不是誰的娘子!哼!”
“我……”神君語塞。
這玩意兒居然還在!!!
他忽然探身。
夜昙隻覺手上一涼。
“啊……”她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你幹什麼!你耍賴皮!”
神君想将紙撕碎了,卻還是不放心,最後選擇用燭火付之一炬。
期間,夜昙蹦跶着試圖搶奪,奈何這火燒得太快,根本沒得救。
“……這神族的書寫用紙怎麼不能通通改成天光绫啊哼!”
每日一個敗家小技巧……昙。
“反正現在沒有和離書了”,少典有琴對着黑黑的灰燼笑得挺開心,“你還是我娘子。”耍賴皮總比沒有娘子好得多。
“……”夜昙大無語。
看來他真是急眼了。
“可……可是”,她忍不住噘嘴,“那人家現在都不是你的命定之人了啦!”她總歸還是有點介意的啦。
“我才不管命定不命定,你就是我認定之人。”
少典有琴握住夜昙一隻手。
“你要是不開心,不如再打我幾下?”
“……哼!”夜昙繼續哼哼唧唧的。
不過隻動口。
“好昙兒”,神君趁機緊抱着夜昙的腰。
“你的确是長進很多,方才我都差點要打不過你了呢,都是運氣好,加上娘子相讓……”
“……”雖然知道是哄她的,但好話誰不願意聽。
“知道啦,那啥,差不多了,就回去吧。”青蓮也快回來了。
“啊?那現在咱們都沒什麼時間一起”,在一起也都是在練功,“你就不想我麼昙兒……”他可是相當珍惜現在的時光的呀。
“不,哼。”言簡意赅。
“……說實話,你就真的一點也不想我啊?”
神君有些委屈。
“而且,你就真的不怕……我不來嗎?”他也多少有些好奇。
“一别經年……”其實,他們分别的時日算不上短。
“我可是每日都在想你。”
“你會不來嗎?”速答。
“……”顯然不會。
好吧。
“那你不怕我來不了嗎?”
“萬一我打不過他們,進不了雪窦山呢?你不打算出來找我麼?”多少是有些期待的。
“你不來的話,我當然是該幹嘛幹嘛了”,夜昙一臉“你在說什麼傻話”的表情,“本公主要學習佛法,把他們的東西都學到手”,她小手一抻,眼睛一眯,“最好是能混個什麼佛當當,然後制霸西方勝境。”
那會兒她還不是想去哪就去哪!
“到時候,你們都要對我言聽計從!”誰能攔她~
“……”現在還不夠言聽計從呀?
……算了,他就不該問。
“行了行了”,夜昙揮手的動作還是那樣,跟趕狗一樣,“不早了,快回去吧!青蓮值完夜就會回來了,這裡沒地方給你住!”
畢竟他住那屋子吧,也算是半山腰呢。
雖然是西方淨土吧,但山裡這黑燈瞎火的,加上騰不得雲駕不得霧的,要是磕了、碰了、摔了……噗……
想想就覺得好笑。
當然,夜昙的想法,少典有琴是渾然不知。
“那……我走了,你早點睡。”
“好。”
————————
翌日清晨。
青蓮打了個哈欠,從床上起來。
她看了看對面床上的人……隻是在那吧唧嘴,連個身都不帶翻的。
畢竟佛門這裡又沒人想害她,夜昙睡得那叫一個無憂無慮。
整朵花都開心到奔放。
青蓮穿完衣服,還是忍不住朝着床上那坨花翻了個白眼。
這貨!大概是又夢到什麼好吃的了。
罷了,反正她倆一早的任務也就是清潔香堂罷了,也沒人監工,全靠自覺。
打開香堂的門,青蓮驚得差點将手裡提着的木水桶砸出去。
她好容易才止住動作。
“……是你,你在這裡做什麼!”
風燈一閃一閃的,外頭還一片漆黑呢,要不是這天光绫和那些護身法寶們在黑夜中閃着極具辨識力的光,她還真認不出來。
黑燈瞎火的雪窦山中,玄商君周身的星光也不靈了。
“我是來幫夜昙打掃的。”神君将手上的掃帚往旁邊一靠,朝人拱手,“敢問師太你是……”
“她室友。”青蓮言簡意赅。
“……”聽到這,少典有琴忍不住打量起人來。
“青蓮姑娘,多謝你平日照拂夜昙。”
“不必客氣。”青蓮朝人點頭,語氣淡淡,之後又将夜昙負責的區域跟人細細說明了。
随後他兩個便默默掃了一早上地。
之後的很多天。
“你……今日又這麼早就來?”
另一位正主在房裡睡得歡呢。
起不來,才是昙的日常。
除了剛來香堂那幾天,夜昙每日都是睡到離午飯時分還差一個時辰左右才起來。
美其名曰,吃了飯(午)才有力氣幹活。
可是誰也沒攔着她吃早飯不是?
“玄商君,你不覺得有些不合适麼?”
青蓮終于忍不住質疑。
“這可是她的修行。”
“我們是夫妻。”神君朝人笑笑,手上掃帚還是不停。
“我幫她分擔一些也是應該的。”
“她會在這裡,也是因為我。”他當然不願看着她苦哈哈的。
而且,術業有專攻嘛。
神君早就給自己找好了很多理由。
“……”未來佛和正主都沒說什麼,當然也輪不到她說什麼。
隻是單純地沒見過這樣代班的,很好奇。
“其實你沒必要這麼早來的,香堂也沒有人會來檢查的。”
聞言,玄商君隻是朝人笑笑。
“但這是功課,不是嗎?”
“明日,她不打掃香堂了。未來佛給她派了新的任務,要去掃後院那座佛塔。”青蓮也是很佩服,不由主動地透露了一些信息。
畢竟,沒人會讨厭勤快、還謙遜有禮之人。
“多謝青蓮姑娘提點。”神君朝人點頭。
翌日寅末,佛塔。
“呔,你是哪裡來的小賊!”夜昙将肩頭的掃帚往地上一怼。
“佛門淨地也敢亂闖?”
“……呃”,少典有琴當然是聽出了她的腳步聲。
他本打算躲一下,但這塔吧,就一條樓梯能走人。
躲無可躲。
既然被揭穿了,那索性就……嗯。
最終,神君隻能轉身,尴尬地朝人笑笑。
“昙兒,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