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夜昙養好了身體,便重新去了九霄雲殿辦公——蓬萊已經完全淪落為嬰兒房了。
青葵為了培育孩子的靈體,暫時回了沉淵。
玄商君更忙,不僅要帶孩子,還被文曲星君纏着不得不去上書囊教書,晚上時常做夢夢見那排得長長的課表,然後因為擔心沒空照料女兒而驚醒。
當然了,他還得加班處理各種文書——就是天界公務均攤沒錯了。
夜昙就在那叉着腰監工,時不時啃一口清平準備好的特色七彩缤紛水果塔。
還美其名曰——掌控全局。
這是當然的,都靠她一個人,那她得累癱了不是?
離光夜昙的工作理念——當四界老大就是要指點江山,然後有一堆人跟着自己執行命令,哪裡需要她事事親力親為呢?
而且她還要帶孩子呢~
雖然,孩子也不需要親自帶,因為夫君和侍女們都在,還有一堆醫官候着待命,但也不可能真的全然撒手不管啦~
那總歸還是要看看、逗逗、玩玩的嘛~
隻是,夜昙公主的耐心總是有限度的。
每次把孩子玩哭後,她就忍不住嫌棄起來。
這日,神君批公文批到一半,忽然感到些許不對勁。
怎會如此安靜?
“昙兒,寶寶呢?”
“在房間呢。”夜昙咔嚓一下,将手上蘋果咬下一大口。
“那我去看看。”玄商君放下筆,起身進内室看孩子。
一時半會兒看不見,他就怪想的。
“哪裡?沒有啊?”搖籃裡空空如也。
放眼望去,房裡壓根沒孩子,神君頓時緊張起來。
“你自己找。”夜昙跟在後頭,慢悠悠進來。
“找……”少典有琴将整個房間都望了個遍,也不見孩子,便閉上眼,靠感知了。
片刻後,他不可思議地看向一個角落。
“你把她放……”
竟然把她放衣櫃了!
神君目瞪口呆啊。
打開衣櫃門,就看到進寶在那唆着手指。
小臉上還有未幹的淚痕呢。
“小孩嘛,就知道睡覺!”夜昙不以為意地揣着小手。
其實她就是因為嫌棄孩子哭起來吵鬧。
“昙兒!”神君趕緊将孩子從櫃子抱回搖籃裡。
“你不要亂玩寶寶了嘛……”
她那麼小一個,離了他們,就活不下去。
本就是他對不起她,他們又費了這麼大的功夫才把她生下來。
他怎麼能不心疼呢?
想到她是他們的孩子,就覺得心都要化了,哪裡舍得把她孤零零丢在一邊。
“這麼寶貝,那你幹脆吃飯睡覺也一直抱着她算了!”
夜昙直接從搖籃裡撈出孩子,把人往少典有琴懷裡一塞。
其實她早就不滿了——最近,他把當初那些清平成精那廟裡救下的不少孩子都接上了天,還收在門下。
一看就知道——是愛心瘋狂泛濫了!
将自己這個娘子至于何地啊!
“哼!”
夜昙扭頭就走。
留下神君一人在原地尴尬地抱着孩子。
這是完全吃醋了啊。
“……”玄商君站在原地開始反思。
他承認,最近,自己是有點控住不住感情。
也許,是花了太多時間在照看孩子身上,加上還要處理公文,忽略了娘子的感受。
昙兒當然也同小孩一樣……
得好好陪伴着。
“昙兒,你等等我呀。”神君安置完孩子,趕緊跟了出去。
“哼!”
————————
不過,雖然少典有琴主觀上想要多陪伴娘子,也實在是分身乏術。
且最近,夜昙根本都沒空了——她是天界沉淵兩頭跑,忙着青葵的事。
見不着娘子,他便隻能乖乖帶孩子,于是乎,奶娃神君的名号不胫而走。
這個稱号麼——自然是司命的傑作。
不過,玄商君本人并沒不覺得有什麼羞恥,反以為榮。
隻是,就算一直精心照料,小孩的情況就像那六月的天,還是難免會出問題。
是夜,夜昙進門的時候就看到進寶跟個小癟菜花一樣軟趴趴地糊在床上,一動不動。
夭壽喲,她好容易種出的菜呀!
可不能就這麼黃了呀!
“進寶怎麼沒精打采的啊?”夜昙疑惑地看向自家夫君。
逗她都不開聲了。
“她是人身,天界多風,有些着涼。”
這個他們也是後來才确認的。
進寶這樣的體質,在純清炁的環境中雖然不至于像夜昙那樣鼻血奔湧吧,但由于她先天就不太足,體内的清濁二炁容易打架,所以頭疼腦熱是免不了的。
“我剛喂了藥。”神君非常内疚。
他本以為有天光绫和金玉袈裟護着,不會有問題的——畢竟法寶是不能多挂的,不然會壓着孩子。
誰知道進寶自己就能把衣服扒拉開了,然後就喝了點蓬萊的新鮮西北風。
“她真的還算是人啊?”
過了這麼久,夜昙還是忍不住啧啧稱奇。
明明都是至純的清濁二炁養出來的,居然還是個人。
“是。正是因為清濁相交不穩定,才容易生病。”
神君想的和夜昙想的——完全不是一個事兒。
“昙兒,其實,我想……”其實,他一早就在藏書閣裡找過辦法了,也的确看到一些可以借鑒的法子——分些壽元啊,神力什麼的,大概會好些。
“不行!”夜昙當即雙手在胸前比了個叉叉。
凡是要傷害他身體的,她都不可能答應的好嘛!
“我警告你啊,不準再自作主張了,不然和離,孩子我也會帶走,讓你永遠見不着,聽到沒有!”現在她的籌碼更多了。
“那我……”神君默默将那法子咽了回去,“那我再想其他辦法。”
“這還差不多!”夜昙注意到,這會兒,搖籃裡的嬰兒又開始淺淺蠕動。
“她為什麼這麼不安生?是不是要換尿布啊?”
“欸……昙兒你别……”
好容易哄睡的。
神君話音未落,夜昙早已扒開進寶褲子。
“這也不需要換啊?”
她還相當壞心眼地淺揪了那幹幹淨淨的屁股蛋一把。
白白嫩嫩的皮膚馬上就紅了。
嬰兒當然不知道控制情緒,憋不住,馬上就哇的大哭起來。
“……”
他好不容易才哄好的。
神君趕緊抱起孩子拍背。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知道自己被欺負了,進寶這會兒是一直哭一直哭,哭得那叫一個驚天動地。
夜昙忍不住捂起耳朵。
“進寶乖啊,你娘她不是故意的,别哭别哭……”
“有琴,你來看她……”
夜昙堵着耳朵,看着孩子,忽然就有點驚恐。
“她的眼睛!”
“怎麼??”神君也被她搞得緊張兮兮了。
“哎呀,變色了啦!你沒看見啊!”
“和你那時候一樣啊!”
“快傳太醫!”
夜昙急了,陳年老黃曆都說出來了。
“?”神君将孩子舉在空中,開始觀察她眼睛。
“你說我……哪時候?”
“就神隕那時候!”
“……”那他哪裡記得嘛。
“昙兒你先别急。”
神君先替進寶把了會兒脈,便等着醫官們來。
“回主上,進寶公主無礙。”醫官們最近也被這二位搞得快神經衰弱了。
每次都以為是出了大事,結果每次其實都沒啥大事。
送走醫官後,夜昙又圍着孩子細看。
這會兒,進寶的眼睛已經恢複了平時的顔色——和夜昙差不多的琉璃色。
“所以……就是像你對吧?”明明是個人,居然眼睛還能變色,也是奇葩。
“那你說她情緒激動會不會還打雷?”
“這個……”神君面色尴尬。
“我想是不會吧。”孩子可是人呐。
……或許……可能……也混了點什麼?
這下他也不敢确定了。
“那你說,她這一天天的,淨躺籃子了,到底在想什麼?”
“這……”這問題他倒是真沒想過呢。
聽了夜昙的疑問,神君忽然覺得該是要再多給孩子些關懷,便将搖籃裡的進寶抱回懷裡,“我們寶寶會不會無聊?嗯?”
“……”夜昙眼風一下銳利起來。
“那你現在是不是最喜歡她了?”
“怎麼會?”神君趕緊将娘子也抱進來。
“我永遠最愛你。”
還順勢親了人腦門一下。
甚至發出“吧唧”一聲響。
夜昙伸手摸摸自家腦殼。
“騙人。”
“那她和我同時掉水裡你救誰?”夜昙牌難題制造機開始發功了。
“我兩個都能救啊。”
“那若是不能用法術呢?”
“當然是寶寶,你會遊泳呀!”
“哼!”
“昙兒……你得講道理呀”,神君相當無奈,“若你問你母後,最喜歡青葵還是你,你讓你母後怎麼答呢?”
“當然……”
當然是要讓母後說最喜歡她了!
哪個人像他這樣一點好話都不會說的!
“哼!”
“那再比如,我和暾帝,你比較在意誰?”
青葵那就根本不用拿來比了。
“……那我和她,你到底先救哪個?”夜昙答不出,便将問題又繞回來了。
就再給他一次機會好了!
“昙兒,你想啊,你那麼厲害,還需要我來救你啊?”神君朝娘子讨好地笑,“說不定你先我一步,就把寶寶救了呢?”
“切!”給他機會都抓不住呀這是!
夜昙癟癟嘴,不甚滿意,也沒忘伸手彈了一下小嬰兒的屁股。
“嗚……”
小寶寶眼睛裡馬上蓄上了一包淚。
“好了寶寶,别哭别哭”,神君沒防住,隻能用袖子遮住進寶的背,開始哄,“你娘親和你開玩笑呢……”
————————
翌日一早。
“昙兒,别睡懶覺了。”
“朝會要遲到了!”
“批好的奏折我給你放書箧裡了。”
玄商君把夜昙扒拉起來,給她穿完衣服,又給人梳妝。
“幹嘛不讓嫣兒幫我梳妝啊?”
“因為……”少典有琴蹲下來,開始給夜昙畫眉。
“咱們能見面的時間也不多啊。”
神君替人編好辮子,又準備往娘子頭上插簪子。
夜昙在妝奁裡挑挑揀揀,“你說我今天該戴個什麼好?”
“今日不戴襪帶了啊?”
“今天有大朝。”總該打扮一下吧。
“那……”神君思索了一會兒,挑了個月白色的玩意兒,“這個?”
夜昙瞅了瞅,“腰帶鍊子啊?”
“如何?”
“好~”
她要次次豔壓朝堂,亮瞎群臣嘿嘿~
就在夜昙于九霄雲殿朝着目瞪口呆的衆神揮手時,蓬萊裡,神君正把進寶抱懷裡,用人界流行的撥浪鼓哄着。
少典進寶額上還有個金色小元寶。
玄商君送走娘子後,又心血來潮給畫上的。
這會兒,進寶還在他懷裡拱。
估計是受到心頭血的感應。
飛池在一旁緊跟着。
這進寶公主大多數時候都由他們家神君親自抱着,從不假手他人。
但……自家神君還會時不時讓他變成原型,就為了哄孩子。
所以他必須要随時待命。
“神君,上書囊那……”飛池看了看外邊的天色,不得不出言提醒。
“走吧。”玄商君抱着孩子往外走。
答應文曲星君繼續在上書囊上課的前提就是帶孩子去學堂。
大體而言,進寶還是比較容易帶的。
而且帶孩子他是很有經驗的,從前,清衡紫蕪都是他帶的。
但神族的孩子沒人族那麼嬌弱,不過,由于玄商君有萬能的清潔咒,所以大多數時候隻要施上幾遍就行了。
剩下的主要任務就是喂她喝點瓶瓶奶,然後拍奶嗝。
所以在玄商君的眼中——嗯,他們家寶寶超級乖的。
午後。
“昙兒!”
授課完畢的神君抱着小寶寶走出上書囊,迎接下朝的娘子。
“今天還好嗎?”夜昙湊過來,“那個……身體。”
盡力營造一種無所謂的語氣。
“沒問題啊”,神君摸摸進寶的臉頰,“我們寶寶很乖的,一次也沒哭。”
話音剛落,才喝飽的小寶寶就開始吐奶。
她一邊吐,一邊轉着曜石一樣的眼睛。
活脫脫個吐泡泡的金魚。
“……”
夜昙一臉嫌棄。
玄商君則不同。
即使是完全打臉,他也是一點沒有被打臉的自覺。
隻是用清潔訣将孩子重新打理幹淨。
“我問的是你啊!”夜昙沒好氣道。
跟這傻樂些什麼啊!
“我是問你……那個背……還疼不疼?”那日,互換身體的時候,她就有感覺到一種持久的鈍痛。
事後也旁敲側擊過,用上了些手段後他才老實交代——和另一個自己融合之後的确會經常背痛。
之前被抽走仙骨的地方還是留了點後遺症。
“不疼。”
答得飛快,一看就是有鬼。
“……說謊。”
“昙兒……”神君一臉“你信我”的心虛表情。
“真的不疼。”比起生孩子的痛那完全是小巫見大巫。
“你知不知道……”夜昙叉腰,“就是因為你老這樣。你的信用在我這早就沒有了!”
“啊?這……昙兒……我……”
正在神君不知如何是好之時,懷裡的小寶寶突然就打了個哈欠。
“我不跟你說了,寶寶現在得睡午覺了,我先回蓬萊等你啊!”
“……”行!真行!這擋箭牌還真是好用。
看着自家夫君的背影,夜昙酸得很。
她怎麼就沒有這樣的待遇。
别說,夜昙還真有點小羨慕。
自己小時候怎麼就沒這麼個爹!
算了……
其實,她早知道他喜歡孩子。
辣目喜歡看小孩子玩耍,小沒也暢想過。
清衡說過,他兄長早些年待人和善,經常帶着他們一起去玩。
可他從來沒有要求她分毫,還裝作不甚在意的樣子。
曆劫那時候,也從來不在自己面前提孩子,隻敢偷偷用元寶祭奠,不叫她發現。
是她任性許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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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内,少典進寶都是夜昙捉弄的對象。
當然,除夜昙之外,她就是最大的。
這不,等少典進寶會走路了,蓬萊绛阙裡就更鬧騰了。
“寶公主!您慢點!”
清平追着人,手上拿着剛從進寶身上脫下的八寶錦繡衣——得益于一個杞人憂天的爹,動不動就怕孩子磕着碰着,外加一個财迷娘,少典進寶的風格素來就是這樣金碧輝煌的。
衣服上堆疊的都是寶貝。
對此,玄商君還甚是滿意,說醒目點好,這樣走在路上别人都能看見,不會撞倒她。
不過,被清平扒了一半的少典進寶已經是一隻素元寶了。
隻剩白白的裡衣。
“快回來洗澡呀!”清平也不敢真的強行将人拉回來,但又怕她着涼。
“你把那瓶子放下啊,那是裝花露的呀!”
清平苦着一張小臉。
“寶公主!”
非常樸素的名字,甚至還有那麼一點俗氣,卻昭示了一切——天界至寶。
這位可是集萬千寵愛于一身的小公主啊,那出了岔子自己可怎麼交代嘛!
“嗯~~”進寶搖頭,繼續和清平對峙着,完全不肯乖乖洗澡,抱着個八寶琉璃瓶不撒手。
愛寶貝的性子那完全是一脈相承啊。
“哎呦,這可怎麼辦呦!”
要是磕着了公主,神君該急了;要是打破了瓶子,神君娘子又得數落自己。
把清平愁得,蘋果皮都快和苦瓜一個色了。
最後,清平隻能用蘋果雕來引誘孩子。
别說,這招還是挺管用的。
成功誘捕了寶公主。
那是祖傳的吃貨基因啊。
“爹爹~~”被洗得噴噴香的進寶開始扭動身體。
她現在隻會說非常簡單的詞彙,大多數情況下都隻能用動作來表達要求。
對着清平,喊得最多的是“媽媽,寶寶也要玩”。
她太小了,根本分不清人物稱謂,對着男人就喊爹爹,對着女人就喊媽媽。
于是,天界遍地都是少典進寶的便宜爹媽。
氣得離光夜昙怒罵——有奶就是娘,沒奶也是娘,這麼個玩意兒幹脆丢了算了。
飛池翰墨同清平在一旁聽着,都聽得心驚肉跳的。
好在玄商君并不在乎,隻是樂呵呵地哄孩子再喊幾聲爹。
來到上書囊,因為進寶正是學走路的時候,神君就将她放下來。
他蹲下來,小心翼翼放開她的手。
“寶兒,小心一點。”
“嗯嗯~~”進寶邁着小短腿。
下盤就同某朵花一般不穩。
“玄商君。”
“星君”,少典有琴本想重新把走出歪歪扭扭曲線的女兒抱起來,但青藜星君和他行禮。
他也隻好回禮。
寒暄之後,玄商君便有點想走,卻又被人拉着報告今年上書囊新入學的學子學力情況。
“神君,還請您再收幾個弟子。”
“這……”可是他要看孩子,沒時間呀!
進寶還在一邊學走路。
無奈走得……實在算不上精彩。
才走出了沒幾步路,她便一個屁股墩坐在地上。
大眼睛眨巴眨巴,回頭看了看還被人群包圍着的自家爹爹。
她也不出聲,索性不走了,繼續手腳并用地開始爬。
神君寒暄完,就發現孩子都爬遠了。
“寶兒?!”
進寶爬出了老遠。
身後不遠處跟着翰墨。
“哪裡來的奶娃娃?”
一個前來上課的獸族弟子驚奇道。
他震驚了——沒想到現在神族的孩子還沒學會走路就得進學堂讀書了。
那相比之下,作為獸族的貴族,自己的童年可真是幸福多了呢!
“笨!”一旁的獸族高年級學子拿肩膀推了推人。
“還能是哪裡來的!”
這天界人丁凋零的,差不多小一千年沒見着新孩子了。
“哎呀你别碰我家寶公主!”看見個獸界的毛頭小子就這麼大喇喇地抱起神君的寶貝小公主,在一旁守着的翰墨激動了。
那可是他們全員的眼珠子,命根子,神界未來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