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些年沉迷于求仙問道之事,鮮少出現在人前,家主之間的聚會宴飲更是絕不參加。因此連在場的賓客中老一輩的人都覺得他頗為陌生了,更别提年輕的郎君們了。
故而當他站出之時,有年輕的郎君甚至偷偷問身旁之人:“這人是誰?”
被問的人也是一臉懵,搖頭說道:“不認識,大約也是姜府的管家?”
一旁的綠衣郎君聽到這話,鄙夷地說道:“切,管家,真是沒見識。”
問話之人聽到他這話,也不樂意了,嘲諷地問道:“不過一無名之輩,認識不認識又有什麼打緊?”
還沒等綠衣郎君說話,旁邊一個老者便一巴掌拍了過來:“庶子胡言什麼!你給我閉嘴。”
被罵的郎君委屈地問道:“爹,我哪裡錯了?”
老者不耐煩地瞪了他一眼,後者被瞪得立時不敢再開口了。
綠衣郎君拿出随身的扇子扇了扇,好心地給被罵郎君解釋道:“那位便是姜氏的主君,姜氏真正的掌權人。”
這下被罵的郎君連委屈都不敢了,他局促不安的坐着,心裡哀歎:自己幹嘛多嘴啊,晚上歸家定是逃不了一頓責罵了。
那邊,姜祈拱手對着衆人說道:“感謝諸位家主和親友齊聚于此,今日除了替阿塗慶祝生辰外,還有一件喜事要請諸位做個見證。”
他環視了一圈衆人,把目光停在了風林隐的臉上,然後一字一句地繼續說道:“諸位皆知,我兄長掌珠十年前失蹤,因此我姜氏家主之位一直懸空。今幸得老天垂憐,我們尋到了長房嫡女。想請諸位做個見證,姜氏今日要正式迎回家主。”
風林隐回望着姜祈,笑容凝固在了臉上。似是預感到了什麼,寒氣從他心底裡彌漫,很快便傳至四肢百骸。
賓客聽到這新鮮事都開始讨論這位長房女郎。
卧房内,阿塗神色木然地聽着碧桃轉述的溢美之詞。
“出身如此豪閥,她定然謙遜雅禮,是世家之女的楷模。”
“那是自然,如此年輕便能成為家主,定然才華橫溢。”
阿塗笑着與她打趣:“你看我都不知自己如此好。他們沒怎麼見過我便如此誇贊,可見權勢地位真是個好東西。”
碧桃停下了整理首飾的手,擡頭認真對阿塗笑道:“女郎本來就很好很好的。”
阿塗勉強扯出一個笑容說道:“不怪我疼你,嘴巴越來越甜了。”
碧桃看出阿塗笑得敷衍,想了半晌還是忍不住問道:“女郎,你與風林家主該如何......"
阿塗苦笑一聲,低聲道:“還能如何呢?已入窮巷,死局無解。”
自知曉身世之後,她便大病了一場,醒來後便把自己關在房中,不言不語地過了幾日,沒人知道她在想些什麼。
怕她出事,白澤喝退了所有人,強行讓人打開了房門。也不知道他與阿塗說了什麼,反正自他走後,阿塗便振作了起來。
碧桃:“女郎,你真的沒事麼?”
沒頭沒尾的一句話,阿塗卻懂了:“嗯,無事。”
碧桃又問:“女郎,你會怨恨麼?”
阿塗笑意不達眼底,捧着茶杯望着窗外,緩緩開口說道:“這世間的陰差陽錯又不單單是對我,誰又不是呢?怨恨既無用,我又何必浪費時間?“
師兄說的對,那麼多親人無辜往死,她身負血仇,又怎可整日消沉?
有狐一族滅門已經十年之久,相關之人恐怕也已經隐藏了起來,甚至有些可能都已不在朝堂之上。她要的是一個不落的把他們找出來,讓他們為自己所犯之錯贖罪。
隻有走到離晉的權利中心,走到那群人裡面,才能更好的尋找線索。而為了實現這些,她實在是有太多需要做的事兒。
窗外正好飛過一隻隼,它箭矢一般略過窗子,飛得幹淨又利落。
一個婢女輕輕扣門,然後在在門外輕聲說道:“家主,賓客已經到了,家主可出來見賓客了。“
由于姜府送的禮實在太過震撼,所以當阿塗被盛裝帶到人前的時候,人們看到的已經不是神仙樣貌可比仙子了,而是她的身後閃閃發光的四個大字,“半個姜家”。
如葵笑着低聲在阿塗耳邊說道:“看來我白費心思了。你今日就算蓬頭垢面,看在他人眼裡也是金光閃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