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課的下課鈴響起,從教學樓湧出一大波學生。
阮季星坐在路邊,手還捂着肚子,看着他們發怔。
“想什麼呢?”
她回神,指着教學樓,說:“像不像一個螞蟻窩?往外面放塊糖,全都跑出來了。”
螞蟻窩?
很奇怪的形容,也就她想得出來了。
沈轲将手裡的東西遞給她,“原來不是痛傻了。”
這個時間點,隻有賣小吃的還營業。
加滿料的手抓餅熱乎乎的,她喝了口水,墊了下肚子,然後大口啃起來。
他在她旁邊坐下,“吃這麼快做什麼,怕我跟你搶?”
阮季星含含糊糊地說:“我沒吃晚飯,餓死了。”
上一次感覺這麼餓,是小時候爺爺腦溢血去世,大人忙前忙後,顧不上她。
她帶着哭腔叫爸爸媽媽,他們還以為她是為爺爺難過,抱着她一頓哭。
最後,飯是什麼時候吃上的她也不記得了。
但印象很深的是,她一邊覺得是她吃過最好吃的飯,一邊想到爺爺再也吃不上了,眼淚“眼淚”“啪嗒”地掉。
一個加蛋加裡脊加生菜的手抓餅被她吃出了人間珍馐的樣子。
阮季星不到兩分鐘就吃完了,想給他轉錢,發現上一筆轉賬24小時沒收,退回來了。
“錢你怎麼沒收啊?”
他不甚在意地說:“忘了。”
“那我給你補上。”
“算了。就當還你的禮了。”
“哦。呃。”
剛應完,她就開始打嗝,斷斷續續地說:“可我好虧,五,呃,五百塊錢帽子換八塊錢手抓餅,呃。”
沈轲:“……”
“開玩笑的,呃,這個嗝怎麼,呃,打個沒停。”
他神色忽地一變,盯着她的肩上,“阮季星,你别動,你肩膀上有隻很大的蟲子。”
“真的假的?”
她臉色瞬間發白,不由自主偏了偏頭,似看到一塊黑影,邊尖叫邊跺腳:“啊啊啊,沈轲,你快幫我弄掉!”
沈轲伸手拈走,她定睛一看,一片葉子而已。
還沒來得及氣他耍她的事,隻聽他施施然地說:“看,嗝這不是止住了麼。”
阮季星:“……”
沈轲丢掉葉子,手插進口袋,笑得似是揶揄:“你還是這麼怕蟲子。”
她惱羞成怒,狠狠瞪他,“你也還是這麼讨人厭。”
幹嗎要跟他道歉,氣死他得了。
阮季星甩手走了。
走出沒多遠,感覺身後一直有人,轉過身,“你幹嗎跟着我?”
“沒跟你,我回宿舍。”
對哦,他也住東苑。
阮季星就當他是空氣,直沖沖地往前走。
沈轲慢悠悠地跟在她後面。
她其實很累了,腳也不舒服,甚至有些一瘸一拐的,像隻才學會走路的小企鵝。
他輕笑出聲。
繼而又想到,她居然不吃飯,拖着一副疲憊的身體,跑去買帽子和他道歉,笑意愈甚。
然後就對上阮季星冒着怒火的眼。
“被你騙到的我很好笑嗎?”
“沒有。”他一臉坦陳地說,“我是笑你走路像隻笨企鵝。”
*
謝曉羽見阮季星氣鼓鼓地回來,問:“你怎麼了,這麼晚才回來?”
“喂狗去了。”
“啊?學校裡有狗嗎?”
“有啊,”她甩了帽子,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我的一腔好心都喂了他。”
謝曉羽“噗”地笑了,“誰啊?”
“就沈……”
剛起了一個話音,就生生咬斷,不想叫他們知道自己和沈轲認識,改口說:“就一神經病。”
馮清瑩扭過頭,“星星,你的軍訓心得還沒交哦,十一點之前我要發給郭教官的。”
阮季星撞牆的心都有了。
都怪沈轲。
幸好,這樣的苦日子很快就結束了。
軍訓的檢閱儀式進行完的當天,裴穎再次組織開班會,這次是為推選班幹部,班主任常巍然也來了。
班主任和輔導員的區别是,前者管學業,後者管生活。
常巍然一上來就說,大家要早早開始規劃,才能不落于人後,現在就可以根據實際情況考慮考研、保研還是出國了。
又說,有保研意向的,可以找他做指導老師,他有非常多學術資源。
聽得他們一愣一愣的。
他滔滔不絕,還是裴穎小聲提醒他,該選班幹了,他才結束。
不出意料,馮清瑩二十三票成功當選班長。
阮季星也抱着試試的心理競選了個學習委員。
但真算起來,三十個人的班,有超過三分之一的人當班幹。
第二天就開始上課了。
然後,阮季星發現一個很嚴峻的問題——
專業課是一二班一起上,公共課是四個班一起上,也就是說,無論如何,她都得和沈轲在同一個教室上課。
不僅是上課,還包括晚自習。
說到晚自習,謝曉羽吐槽說:“學校是為了磨煉我們的意志,才安排一周十幾節課加三天晚自習的嗎?”
阮季星更絕望:“我還選了兩門線下公選課。”
至于沈轲……
正式上課第一天他就成了衆矢之的。
老師似乎都聽說了班裡有這麼個高分進來的學霸,喜歡點他回答問題,還調侃,他這長相,得是工管系系草吧。
沈轲說:“我不過是個草木之人,哪比得上老師您是巍巍青山。”
聽來雖是谄媚之語,但他表情淡淡,不像恭維,更似玩笑。
教室裡頓時一片哄笑。
老師也笑:“雖然我不是文科老師,但我也看過《紅樓夢》,知道林妹妹的哈。”
阮季星心說,論陰陽怪氣,這人跟林黛玉倒是有得一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