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看都沒有看。
徑直問道:
“你人也辦了,聘也下了,剛剛折顔傳過話來,墨淵已經說得父神首肯,連婚期都定了,你還有什麼問題?”
要在這樣的月夜重返舊地,再試圖去煩那個你再也煩不了的故人?
“你可知,墨淵是如何說得父神首肯的?”
這重要麼?“你知道?”
少绾點頭:“我知道。”
她不再往杯子裡倒酒。
她拿起了酒壇子直接往喉嚨裡倒。
他這紫府酒窖裡的酒雖多,也不能讓人這麼個喝法。所以他隻得問一問:“墨淵他怎麼跟父神說的?”
少绾扣了扣酒壇子,空了。于是又換了一壇新的拍開封,道:“他說,如此,或可免去一場神魔大戰。”
不然呢?難道他還能昭告四海八荒,說你把他灌醉然後強了,他既已失身于你隻好與你結親?
他們天族未來的戰神不要面子的麼?
東華在心裡搖了搖頭,道:“你覺得,他答應這門親事,隻是為了避免神魔大戰?還是你認為,他純粹隻為了對那晚的事負責?”
他問得冷酷,聲音裡不怎麼帶感情。而這不知為什麼讓少绾覺得有些冒犯,立馬反駁道:“你家小狐狸說他喜歡我,喜歡得不得了,可是……”
而這話真的激得東華無名火起。
少绾忽然發現繞在她身邊的風都被某位尊神升起的怒氣給逼停了——
她說錯什麼了麼?她莫名所以地看向東華。
也虧得東華已有後來數十萬年的佛經打底,幾個深吸氣,好容易将那股子無名火壓了下去,才道:“鳳九怎麼說先别管。我問你:鹿鳴宴那晚的事,換了墨淵是你,換了你是任何别的人,你會如何?”
“沒可能。”
确實。但,“如果呢?”
“殺了他。”毫不猶豫。
東華點頭,道:“那我再問你,你覺得,有任何别的人能将墨淵灌醉然後把他給辦了麼?”
少绾想了想。
想得頗為認真。墨淵那性子,本就不是個喜鬧的,尋常酒宴,他或是略坐坐便走,或是根本就找借口不去。真能與他一起喝酒的,從天上到地下加起來十個手指頭就數得完。而他又不是個貪杯的。要灌醉他再對他動手腳應該有些難度。
她半帶猶疑地答:“似乎,是不大可能。”
東華沒有理會她那一半的猶疑,隻道:“墨淵雖然是個木愣子,但六界之中動過這個主意的,我相當确信你不是第一個。你以為,别人怎麼就沒成呢?”
少绾斂眉垂眸。她這兒不正疑惑着麼?
這可真真是當局者迷。東華真的搖頭了,道:“我再送你一句話:成親後,你不妨試試墨淵到底有多少酒量。這天地間的事,我一直弄不清楚的不算多,這墨淵的酒量,卻恰好是其中之一。”
少绾擡起眼來,目光忽然就亮得逼人。
這樣的眼神,東華曾見過。
曾欠過……
他由不得就放柔了些語氣,道:“虧得折顔還吹噓,說什麼鳳凰的眼睛,不為萬象所迷。你還有什麼問題麼?”
“有!”少绾笑,道,“我大婚,你打算送我什麼禮物?”
“……我都把天族未來的戰神打包送給你了,你還覺得不夠?”
“嚴格說起來,那是你家小狐狸送的。”
“我家小狐狸送的,也就是我送的。”
啧啧!東華這臉皮。
也罷!“那,你倆打算送我家墨淵什麼禮物?”
“他倒确實需要大大的補償一下。放心,屆時,必會備上一份厚禮。”
“那我等着!”少绾一高興,又仰頭灌了半壇子酒。
既然開懷,那就正是暢飲的時候。
若是換了一人在這裡,必然得陪少绾喝上一杯,再恭喜上幾句,方不至于煞了風景。
但東華一點不介意做個讨人厭的神仙,很是煞風景地道:“閑話說完了,談正事。”聲音再次冷酷得北荒冬天裡的石頭一塊。
少绾瞪了他一眼。
東華視若無睹,接着道:“你們倆怎麼想那是你們倆的事。可現實是,你被魔族尊為始祖,而墨淵是父神嫡子,你們倆的親事可不隻是你們倆的事。”
少绾一下巴磕在曲起的膝蓋上,飽受折磨地歎了一口長氣。
東華完全不為所動,繼續,道:“父神既已首肯。不出三日,這親事便會傳遍四海八荒……”
“我知道了!”少绾舉雙手投降。
“知道你還有閑工夫在這兒喝酒?”
“……我錯了。”
“知道錯就好。走吧,折顔在等着了。”
這石頭!小九啊小九,逮着了機會一定要幫我們好好折磨折磨他。
少绾默默地腹诽了一句。
然後立起身。
夜風溫柔地拂過,冷冽的百花香瞬時就祛了一身酒意。
眉眼一擡,剛剛那個為兒女情長所困的少女就消失不見。清定而淩厲的目光裡仿佛掠過南荒廣漠鐵馬金戈風雲變幻,這是被百萬魔衆供奉叩拜尊為始祖的魔族女君。
東華這才暗暗松了一口氣,也不再多言,閃身往回走。
少绾跳下屋脊,跟了上去。
“你說,天族會不會把定海十七将拿給墨淵做嫁妝?”
“……你說呢?”
于是,匆匆趕回天軍統帥府的墨淵,剛一訂婚,就見不着了未婚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