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七畝就隻是想吓吓萬老八,雲杳恰好過來做人情擺台階。
七畝承認自己很吃雲杳這一套。
目光中是崇拜,說的話卻字字帶哄。
本以為那天的事情就這麼過去了,可三日後,衙門來了倆巡捕,說是林家村的牛得了瘋牛病,發病時把人給傷了。
被傷的人已經好幾天沒下床,地裡的活和抓的藥,都得林家村的人出。
另外瘋牛得處理掉。
拐子爺直接把祠堂鐵鐘撞響,在聽說發生了什麼事情之後,全村一百五六十口人,将祠堂擋的水洩不通。
為了證實“苦主”所說,捕快還特意将全縣最有名的雲獸醫給帶來了。
沒錯,就是七畝相親那日提供猛藥的那個雲獸醫。
林家村人護起牛來是絲毫不講道理的,捕快們在祠堂門口站了一上午,連牛的面都未見着。
“鄉親們,你們既說牛沒病,那就讓獸醫進去查證一下,堵着門算怎麼一回事兒?”
駝子林老三回答:“七畝耕了一宿的地,都累完了,可不得好好休息,你們改日再來。”
被磨了一晌午的捕快也沒了好脾氣,沖着林三嚷道:“這說的什麼屁話?真當衙門裡的人吃飽了撐着,誰願天天往山裡跑。”
“趕緊讓開的,衙門還有事兒呢,誰有功夫跟你們在這兒耗。”
看人就要往裡擠,衆人嚴絲合縫的貼在一起。
“再不讓我們進,你們這些人可都要按妨礙公務被打闆子,真要縣老爺把衙門裡的捕快都請來是吧?”
推搡熙攘間,人堆裡出現一位年長者的聲音。
“都别擁這裡了,讓他們進來……”
話音剛落,衆人皆回頭看去,在看到說話之人後,各自慌亂的心都稍安定了些。
祠堂門檻上坐着的,便是村裡頭最年長的五位老人家。
五位老祖宗的牙加起來都湊不夠十個手指頭,這是自林家村所有壯丁走後,老一輩人自已商議出來的,讓自身散發最後餘熱,僅為保林家村一些周全。
大渠雖因前些年的戰亂而國庫空虛,但凡是上了六十歲的老人,官府都會負責部分贍養,對于古稀之年的老人家,即便是縣老爺來了,也不敢多有怠慢。
在看到這五位老人家後,原本還中氣十足的捕快也壓低了聲,“各位父老煩請讓讓,今兒要見不着那牛,我們回去也不好交差啊,再說也不定要将牛帶走,這不是還要讓獸醫察看一二嘛!”
祖宗們紋絲不動的坐着,半晌才張開幹癟的嘴角,幽幽說道:“不是我們倚老賣老難妨礙你們辦差,隻不過這凡事講究個理字兒,姓萬的那兩人與你們告狀時,可有拿出來什麼實證,來證明我們七畝傷了人?”
早在那天回來,雲杳就找到了拐子爺将事情經過說明,也正是料到了姓萬那兩人不會輕易做罷,拐子爺先是打聽出來當時在場的人,好在離得近的那些人都是林家村的,想來他們也拿不出什麼有力人證。
七畝病沒病他們還能不知道,不是怕獸醫查驗,而是姓萬的這兩人實在難纏,既然他們不罷休,總得尋個能治他們的法子。
兩位捕快相互看了一眼,随後說道:“實證要等我們看過牛之後才能有定論。”
父老問道:“倘或七畝不曾有病呢,此事要怎麼了結?”
捕快顯然沒會意,即刻回道:“既無病,此事自然就此翻篇,隻當是個誤會了。”
父老們雖雙眼渾濁,可斜眼看人時的眸光仍舊銳利,“哼,誤會?兩們官爺,你們怕不是年紀輕了,看不清這裡頭的門道來,我們七畝渭水縣誰人不知,誰人不眼紅?”
“他可是上了我們林家族譜的牛,既上了族譜便不比人輕,我們幾個老東西把他看得比親人都重,萬不能白白讓他受委屈喽。”
拐子爺直接将話挑明:“兩位官爺,這你也看到了,不是我們胡攪蠻纏,确實是姓萬的那兩個忒不是東西,先前因鞭打七畝的事被我們村的女子退了婚,心生歹意這才屢屢找茬,我們都是靠着田地活命的,這要是今後三天兩頭的鬧事,我們這日子還要不要過了。”
聽到這裡,兩名捕快已全然會意,思索片刻後答道:“這污告之風的确不能輕放,這麼的,今日待獸醫給牛看過之後,我們會将此事禀告縣老爺,定不會讓七畝憑白被冤。”
“空口白牙的,我們難以信服。”
村裡的嬸子向來刻薄,尤其這會兒占着理兒呢,“就是,誰知道你們是不是和那姓萬的串通好了的。”
被無故指摘的雲獸醫繃不住了,“我說妹子,可不好這麼糟污人的,你們就算信不過兩位官爺,可我你們總也認得,萬老八那混子能拿出多少錢來跟我串通,能讓我砸了自己立一輩子的招牌?”
嬸子冷哼一聲,“反正得立個字據,萬一事後你們将此事輕放,以後可有的是人照葫蘆畫瓢來害我們七畝。”
捕快的急的臉都紅了,“這還用立什麼字據,大渠律法有言,凡污告一經證實,二十闆子半月牢獄跑不脫。”
這話說得完會不像是敷衍。
讀過幾年書的拐子爺問到重點:“可七畝是牛,不受律法蔭庇,這個怎麼說。”
“七畝上族譜的,與人無異,如若我們事後食言,你大可拿着族譜也衙門狀告我倆渎職。”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斷沒有再繼續攔路的道理。
幾個老祖宗紛紛點了點頭,随後便使喚年輕的人将自己扶下去。
擁堵的人群一散開,就看在祠堂正中的七畝和雲杳。
祠堂頂上有個天井,一人一牛就那麼站在天光之中,神情淡然,似在等着捕快的到來。
年輕的捕快看到這一幕,這才知自己上了林家村衆下的套。
不過這會兒子,他們更為憤懑的是被萬老八給騙了,那牛雖說看着不是溫順的,可眉眼裡都是靈性,避光時微眯的雙眼,透露出一絲對他們的挑釁。
“……”
這牛的眼神,怎麼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才邁過門檻的捕快張青山,在與七畝對視過後,那種久違又不爽的感覺直沖腦門。
“官爺,煩讓讓,我去給牛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