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子爺是一點兒沒領會到雲杳的意思,且急着把他拉入夥。
雲杳目光閃爍,戚戚看了七畝一眼,原本做好了被埋怨的他,在發現七畝看都不看他一眼,隻拉着闆車往前走時,心都涼了半截兒。
并且瞬間委屈地眼圈都紅了。
栓子爺說道:“我說杳哥兒,你倒是攔着點兒七畝的,平日他也就聽你話了。”
委屈過後,便是沒來由的氣悶。
他死死盯着七畝的眼,見他依舊目不斜視,脾氣也壓不住了,“我說栓子爺,您太高看我了,沒見七畝鬧脾氣呢,也不知誰出的馊主意,真把他當傻子來瞞,還把我拉下水,現在好了,他連我都不理了。”
因為憋屈,雲杳的聲音大到足以讓已經走了好一會兒的七畝知道。
随着七畝越走越遠,雲杳的委屈也攀升到了極點,眼淚啪嗒掉落在地。
“你隻當這些主意都我一人出的,都怪我成日攔着你,不顧大家的死活,反正都怪我成了吧!”
帶着哭腔的宣洩聲中,不知抛出去多少委屈。
栓子爺不知道一人一牛怎麼吵起來的,看着像獨角戲,卻恍如聽見了激烈的争吵,作為長輩想上去寬慰一二,可小哥兒抽抽噎噎的就跑遠了。
“這……”
“翠喜啊,你快去看看杳哥兒。”
翠喜平素與雲杳作為同齡好友,雲杳的委屈她倒是能體會一些。
她責無旁貸的回道:“成,我這就去看看。”
在雲杳的聲讨之下,七畝下意識認為自己過分了。
尤其在聽見小竹筍帶着哭腔說這些話時,心軟過後自責也油然而生。
扪心自問,方才對小竹筍理也不理,确實是因為怄氣,畢竟這段時間以來,都是小竹筍在跟前照顧,一人一牛朝夕相處這麼久,七畝已經習慣不對其設防。
所以自然而然的,所有情緒都沖着他來。
剛才看到栓子爺和翠喜□□草壓得無法直起的背,胸腔一通怒火本是因着自己病得不合時宜,雲杳是無辜的,他偏把情緒沖他而去。
這屬實不是爺們兒該做的事。
他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小竹筍瘦小的身影憤然地走着,被踩的每一顆石子,都承載着他難以言說的委屈和憋悶。
七畝垂着眸,有些想代替翠喜追過去,可才接過來的擔子,又不得不催着他往前走。
畢竟,小竹筍隻是他擔子上的其中之一,他克制着不讓自己對其偏頗。
*
雲杳邊哭邊往家裡走,才走一半的路,翠喜便追了上來。
“雲杳,雲杳,你等等我的。”
雲杳像是聽不見,步子反而邁大了些。
“你可别哭了,一會兒銀花嬸見了,還以為你被誰欺負了呢!”
可不就是被欺負了,還是在沒給自己一言一語的情況下欺負的,方才翠喜和栓子爺都在,憑什麼就沖他來。
他活該?他看着就那麼讨人嫌?
是啊,七畝指定是嫌棄自己了,嫌自己日日在他跟前晃悠,剛才連看都不願看自己一眼,就心疼翠喜他爺倆。
肩上因挑擔而被磨出來的紅腫,因為這份委屈愈發疼了起來。
“哎喲,有什麼跟姐說說的,别一聲不吭的哭,我看着也難受。”
想到自己被區别對待了,翠喜還是那個禍端,平日說悄悄話的情誼也該沒了。
“不用你來勸慰我,反正都是我自找的,我家裡還有活兒呢,你也忙自己的去吧。”
聞言,翠喜才知對方跟自己還怄上了,直接将人給拉住:“自找什麼自找,你要為這事兒跟我生分,我可不依。”
“那你倒是說說看,憑什麼的。”
“平日見你挺精明的,怎麼這會兒倒像傻了一樣?”
“七畝他從來勤懇體貼,對待村裡的人也是一般無二,唯獨你,才能讓他使使性子。”
雲杳黑着臉,指着自己鼻子問:“感情就我活該當他的出氣筒?”
翠喜面對榆木疙瘩,脾氣都要給磨沒了。
她敲了敲雲杳的腦門,“真傻,我給你打個比方來說,平常你生氣了,會随便在路上撿個人罵嘛?”
“我又沒毛病,别人又不該我的。”
“是,不隻是不該你的,而且别人也擔待不了你,可如果你這脾氣沖着銀花嬸去呢?”
雲杳轉了轉眼珠,“娘定然不會跟我計較的。”
“那不就是了,都是隻在親密的人面前才會胡亂發脾氣,因為知道對方能擔待。”
方才的委屈在翠喜的剖析之下,紛紛散去,“所以說……”
“所以說啊,剛才七畝沖你那樣,全然是因為待你更親厚些。”
微微發紅的淚眼,難以壓制的唇角,此刻正在雲杳的臉上相互厮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