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紹倫還來不及驚呼,已被一個身影抵在牆上,刨花水的香氣撲鼻而來,把他熏得偏過頭去。
一隻手鉗着他的下巴,強硬的掰正,他剛要張口,一團溫軟已經堵了上來,靈巧的舌頭勢如破竹般席卷他整個口腔,凜冽的酒香夾雜着煙草的氣息瞬間就将他包裹。
這一驚非同小可,方紹倫使勁想将壓着他的身軀推開,卻是紋絲不動。
他待要咬牙,那舌卻退了出去,那人伏在他耳畔不斷喘息,壓着他的身軀亦是顫栗不已,胸口“咚咚咚”急速的跳動聲清晰可聞。
“你他媽!”方紹倫擡手要打,被張定坤一把攥住了胳膊,“你聲音再大點,把隔壁包廂的人都喊過來!”
他低聲道,“我是不要臉,看你要不要!”
“你!”方紹倫跟張定坤争鋒屢屢敗北,就是因為大少爺要面子,張三卻是個豁得出去的無賴。
張定坤稍稍平複了一下氣息,在他耳邊低聲道,“我是聽說你找我有事,人多不好說,特意在這裡等你。”
“放屁!我什麼時候找你了?!”方紹倫壓低了聲音,氣急敗壞。
“真不找我?”張定坤語帶玩味,“大公子好好想想?”
方紹倫一下子想起方學群|交待的任務,看樣子張三如今确實手眼通天,連他跟他爹的私房話都逃不過他的耳朵。
“你竟敢在府裡安插耳目?”
“我怎麼敢?”張定坤當然不會承認,“猜也猜得到,大小姐金枝玉葉,我一介流民哪裡配得上?”
“那你還去……”他本來想說引誘,這詞不好,把方穎珊說得跟無知少女一般,“那你還去求娶……”
張定坤嘿嘿的冷笑着打斷他,“不然你怎麼會在這裡?嗯?”
他在方紹倫的震驚裡,頗為得意地在他耳邊道,“你以為跑到東瀛那麼遠老子就拿你沒辦法了?老子要當你姐夫看你回不回!”
他一直壓着他,片刻也不肯放松,此時更是向前頂了頂。
方紹倫五雷轟頂,他捅出這麼大簍子竟然是為了把他弄回來?
“張三!你竟敢把我姐的婚姻當兒戲!”
“你爹還不是把它當交易!”張定坤毫不示弱。
方紹倫眉頭皺得死緊,“你放屁!我爹讓我勸你取消……”
“如果我同意呢?我同意交出藥材的進貨渠道,你猜你爹會不會同意這門婚事?”
張定坤氣定神閑,“老爺子的考量事事以利益為先,等我放棄這門婚事,他的第一選擇必定是胡家,我為什麼把啟山帶來?那才是你未來姐夫。”
胡啟山?據說他原配早逝,留了個兒子,是個鳏夫。
方紹倫愣住,“可是我姐對你……”
“她當初怎麼對你你忘了?”張定坤打斷他,“她罵你婢生子,還指使周家那幫小雜種打我們!”
張三這狗東西是真的記仇,十幾年前的事了,他如今說起來聲音裡還帶着忿怒。
那時他剛到方紹倫身邊不久,過年跟着方紹倫去舅家拜年。
按禮法,他嫡母的娘家周家才是他正經的舅家,但他在周家一向不受待見,大概夾雜着上一輩的一些恩怨,總之是被冷落得十分徹底。
方穎珊和方令玮則正相反,是貴賓嬌客,舅母摟着叫心肝肉,十幾個表兄弟圍着轉悠。
大小姐一個不順心,便指使那幫表兄弟“給他們點教訓”,張三雖然勇猛但到底雙拳難敵四手,周家那些庶子又很陰毒,專挑看不出的地方下手,讓他倆吃了個大虧還讨不着公道。
方紹倫低下頭,看樣子他爹沒說錯,張定坤的确不是真心想娶方穎珊,他歎口氣,“既然如此,你便取消……”
“我不!”張定坤斬釘截鐵的拒絕,“除非你跟我親個嘴。”
方紹倫大怒,“你有毛病是不是?!你相好在隔壁坐着呐,要親找她親去!”
“你說柳甯?她不是我相好,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個關系,這事回頭再說,先把咱們這事了了!”他按着他肩膀,伸頭湊過來。
方紹倫當然不肯就範,将頭偏到左邊又偏到右邊,咬着牙,使出全身力氣去推他,張定坤晃了晃,卻仍牢牢将他抵在牆上,他身形比他大了一圈,一旦被他制住就難以掙脫。
“我整這出是為了什麼?你總不能一點甜頭都不給!”他垂頭在他耳邊誘哄似的勸說,“方紹倫,咱倆又不是沒親過!親一回跟親兩回有什麼差别?”
方紹倫恨不得抽死他,“不行!”
張定坤鐵塔似的身軀把他壓得死緊,用極溫柔的口吻蠱惑,“紹倫,這麼點要求你都不肯?我如果硬要娶你姐,誰也攔不住,生米煮成熟飯,你爹不認也得認!但你要是讓我親個嘴,這事就算了,我總不能跟你親完嘴,又跟你姐睡一塊,沒得惡心。”
方紹倫被他說得惡寒,一身的雞皮疙瘩都冒起來,“你眼下就不惡心?”
張定坤恬不知恥,“哎,我可沒親過她,至多讓她挽個胳膊靠個肩,都隔着衣服呢,真的!但你今兒要是不答應……”
“怎樣?”
“我就去把她睡了!我說到做到!”他一身酒氣,顯然已有幾分醉意,熱氣噴湧在他的耳邊。
這瘋狗簡直發了狂犬病!
“你敢……”狠話沒放完,那張炙熱的唇已經再度迎了上來,把他未竟的話語堵回了口腔裡,又被跟随而來的舌箍緊、碾碎……
隔着兩間包廂的歡聲笑語夾雜着琵琶彈唱隐隐傳來,方紹倫神思恍惚間不知身在何處,直到有什麼物什硬硬的戳着他……
他一瞬間恢複了力氣,猛地一把将張定坤推開,“信不信老子削死你!”
張定坤正沉醉得趣間,自然收了力氣,被他推開兩尺遠。
待要再靠過去,方紹倫伸出一隻手擋住了他,“說話算話!”
他惱怒的皺眉,親都親完了,再掰扯也沒用,“你給老子滾出去!”
“怎麼出?”張定坤毫無廉恥往前挺了挺,十分得意似的,“這叫我怎麼出?”
他試圖再靠過來一點,“紹倫,我跟你說,長三堂子的窯姐兒硬往我身上蹭我都沒這反應,真的……”
他竟敢拿他跟窯姐兒比!方紹倫伸手就想掄他兩巴掌,卻被他一把攥住,飛快的在掌心烙下一個吻。
媽蛋!打又打不過手!喊又喊不出口!
方紹倫一口鮮血哽在胸口,隻能一個轉身出了包廂門,往洗手間走。
牆上的水銀鏡裡映出一張绯紅的面頰,眼底水色彌漫,雙唇微腫,他趕緊潑水洗了把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