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緣塵在夜色中趕路。
沿着嶽詩吟告訴他的路線,路過一家酒肆,正巧老闆是認識修緣塵的江湖人。他告訴修緣塵,看見他的兩個師弟往紅多樓去了。
紅多樓。
紅多樓幕後的老闆,也是一位江湖人士。此地地處平原,四面交通發達,環境優美,久而久之,吸引不少武林俠士前來,聽曲飲酒,交流近況,在樓外湖上長廊切磋武藝。
為何兩位師弟會去紅多樓?修緣塵想不明白,隻按照酒肆老闆指引,趕往紅多樓。
入夜後,本該是紅多樓正鬧熱時,走到門口,卻不見前堂有人暢談飲酒。修緣塵察覺出幾分不對,快步走入樓中,差點撞到從樓上滾着下來的夥計。
他連忙将人扶住,另一隻手伸向後腰,握上龍劍劍柄:“怎麼回事?”
“殺人了,殺人了……”
夥計似乎被吓得不輕,神色驚恐,跟撞了鬼似的。
修緣塵顧不及細問,拔出龍劍握于手中,推開夥計,三兩步跨上樓梯,走入二樓。
濃郁的血腥氣迎面撲來,無需要再向前行,修緣塵已經看見了那股氣息的來源——撲倒在二樓樓梯口的一具屍體。
屍體手中握有一劍,修緣塵忽然覺得那劍有些眼熟,蹲下來仔細觀視。當看清楚那把劍時,他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
“碧願劍”,這人是……如果他沒有認錯,應該是心劍樓的三弟子,林尋。
林尋應當剛成年不久,但他在心劍樓中算得上“天資上乘”那一撥,實力不俗。隻是人有些如他師父和師兄們一般,心氣高傲,曾經多次挑釁風華劍宗,叫修緣塵印象深刻。
他怎麼會死在這裡?是誰殺了他?
這樣的疑問并沒有存在太久,因為,很快就有人從屍體後方的轉角處走了出來。
修緣塵擡頭,正看見自己的五師弟,曼青知。
他手中拿着劍,劍上有新鮮血液,順着劍身滴落在地。
“師兄?”曼青知一愣,見修緣塵盯着他的劍,笑着說,“不是我殺的人,我隻是傷了他幾劍,人是四師兄殺的。”
人是……四師兄……殺的……
修緣塵腦中“轟”的一聲,像是有什麼易燃物炸開,将他的腦子攪成一團漿糊。
曼青知并不以為殺一個人是多大的事情,神色依然輕松:“師兄,四師兄好像犯了病,還倒在裡邊呢,你要不先看看他?”
修緣塵呆站在原地,好一會兒,這才反應過來曼青知在說什麼。
慕靈均是當朝皇帝慕千山的第三個兒子。慕千山隻有這三個兒子,也隻有一位皇後,三兄弟都是已故的芙皇後所出。
臨到去世的前幾年,芙皇後不知為何患上癔症。後來她懷了慕靈均,誰都沒有想到,這癔症竟然傳到了小皇子身上,讓慕靈均從小便患有癔症。
每到發作時,慕靈均便渾身抽搐,痛苦萬分,行為舉止古怪,偶爾還會做出不受他控制的古怪舉動。
但修緣塵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慕靈均會在風華劍宗外發病,發病後,還殺了人。
而他殺的人,還是江湖名門心劍樓的重要人物。
完了,完蛋了。
修緣塵腦中隻有這樣一個念頭。
曼青知見修緣塵神色空白,以為他在等自己的一個解釋,雙手環抱在胸前,告訴他:“先前這小雜皮約四師兄在紅多樓見面決鬥,四師兄叫上我一起過來。小雜皮一看我們這邊兩個人,就吵吵說不打了。”
“然後拌了幾句嘴,不知道怎麼就跟他打起來了。”曼青知說,“四師兄大概是受了刺激,這才癔症發作,拿着劍瘋狂亂戳,幸好我跑得快。”
他朝屍體努了努嘴:“這小子運氣不好,讓四師兄亂劍戳死了。”
看修緣塵還是沒有反應,曼青知很無所謂地聳了聳肩:“師兄,我說你别一臉那種表情了,四師兄可是皇子,殺一個江湖草莽,又有……”
話未說完,修緣塵擡起手,“啪”,清清脆脆的一聲,扇在他臉上。
“住嘴。”修緣塵罕見的動了怒。
曼青知似乎愣住了,他沒想到修緣塵會動手打他。
修緣塵警告似的看他一眼:“我去看看靈均。”說着便快步走向門後。
慕靈均躺在地上,一動不動,似乎已經過了渾身抽搐的階段,隻是昏睡不醒。
修緣塵單膝跪下來,抓着他的手摸了摸脈象,确定人沒事,這才稍微松了口氣。
接下來該要煩惱的,是門外那具心劍樓弟子的屍體。
正值多事之秋,風華劍宗與心劍樓、紫威觀會面在即,此事非同小可,要是傳了出去,極有可能破壞風華劍宗與心劍樓的聯盟。
修緣塵感到煩惱。紙張終究包不住火,就算心劍樓樓主今日不知道,明日也必然會知道,眼下距離三位掌門會面還有數日……
還是盡快讓師父知情比較好。
他這樣想着,走出門去,正要告訴曼青知,讓他回去尋來方流峰,自己在這裡守着慕靈均與林尋,這時,紅多樓外幾裡地處,忽然傳來人聲嘈雜。
修緣塵一驚,顧不得與曼青知說話,連忙走到窗前遠望。
最壞的設想還是發生了。
樓外來的,正是心劍樓一行人。約有十餘人,修緣塵暫時沒有看清為首者是誰。
他隻站了三秒,然後轉過身,一把抓住曼青知領子,将他拖向二樓通往後門的隐蔽樓梯。
“滾,趕緊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