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映洲告訴季洛鏡自己接到了楚之久的消息,獲得了她的一點血液用于對比。
五院鑒定科人來人往,他在主任辦公室待了一會兒,終于等到了來人。
楚之久身穿一身黑色洋裙,外披一身煙灰色風衣。面上覆着黑口罩,與周身邊的人群一點都不搭調。
鑒定科在長都司法處備案,如果結果成立,按本人如有歸家的意願還可提供司法證明輔助戶口更改。
插了個隊,下午五點下班前傅映洲這邊就已經拿到了鑒定結果。
果然如他所料,鑒定書表示楚之久與季洛鏡有旁系親屬的關系。
長都說大也不大,生命樹基因加上白巫血脈少之又少,這巧合自然也成立了。
他第一時間給季洛鏡去了電話,告知了結果。
季洛鏡顯然也有些驚訝,“竟然真是這樣,這麼說楚之久還是我的表妹,這件事得告訴媽一聲。”
“我已經給媽發了消息,她正在趕來的路上。你要是也想過來,我給司機說一聲。”
“不了,”季洛鏡搖搖頭,她想起自己與楚之久的幾次見面結果都不是特别好,兩個人跟有深仇大恨一樣。突然這樣,互相見面隻會覺得尴尬。
傅映洲說:“好。”他瞧見坐在醫院鐵椅子上一動不動,視線不知放在什麼地方的楚之久,一時間有些感慨萬千。
楚唯然,會不會早就知道楚之久是季家的孩子。傅映洲懷疑楚唯然大學時期接觸季洛鏡的目的并不單純,怕是預言之下的蓄意接近。
季塵和薄君最近在國内,接到這個消息後幾乎是立即驅車趕了過來。
到達鑒定科的季塵沒有接傅映洲遞過來的司法鑒定書,而是上前抱住了一臉迷茫的楚之久。
“快叫姨媽。”季塵抱得很緊。
楚之久的瞳孔顫動着,她與季塵幾乎沒有見過,一時不太理解季塵的動機。她本想要推開這位陌生的阿姨,但季塵舉手投足間的薔薇氣息使她的心瞬間平複了下來。
季塵擡起頭:“傻孩子,叫我姨媽呀。你回家了……”
“姨媽……”楚之久遲疑開口。
“對,傻孩子。”
楚之久覺得自己的臉突然濕了,她擡起指腹摸了摸臉頰——是淚水。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哭,心裡憑空起了一絲莫名的波瀾。季塵的懷抱異常溫暖,楚之久竟有些貪戀上瘾。
傅映洲擡腕看了眼時間:“我要回家給老婆做飯了,”他擡腿就準備走卻被季塵叫住了。
“我這邊問問這孩子的想法,她我就先帶回去了,之後熟絡了再安排之後的事情。”
傅映洲點點頭。
﹉﹉﹉
季洛鏡抱着團子在陽台的秋千上晃蕩着,她的眼前雖然還是模糊,但也有逐漸清明的趨勢,恢複速度之快出乎她的意料。照這個速度,估計明天早上就能複原?她忍不住想。
陽台上的綠蘿葉子一部分搭在欄杆上,一部分纏在封窗網上。有些因為吸收不到營養的根莖已經發黃變脆,捏着也沒了手感。她百無聊賴地摩挲着綠蘿伸出的一根短小枝葉,土壤牽制着根莖,還跟她的手較着勁兒。
指紋解鎖,傅映洲回家了,不早也不晚,應該是把所有事情都安頓好了。
季洛鏡放下葉子和貓,拿起盲杖,起身循着模糊的輪廓方向而去。
營養師和阿姨準備完餐食已經一前一後離開了,應該還在電梯上與傅映洲碰了面。
傅映洲親了親迎上來的季洛鏡額角,用指腹揉捏着她的耳垂,癢癢的。“又在等我?”
“嗯。”
飯菜在保溫桌墊上無需擔心涼掉,傅映洲換好便裝與她一同坐下來吃飯。
團子也按部就班地在地闆上與毛線球玩着模仿捕獵的遊戲,時不時也會吃一點碗裡的貓飯。
“怎麼樣了?”季洛鏡問。
傅映洲說:“媽把楚之久帶回去了,說是看看她的想法再安排後面的事情。”
“楚家養了她這麼多年,突然找到了家人,心裡肯定還在糾結着。而且她小的時候還有自閉症,現在雖然好多了,但親情什麼的對于她來說可能還是陌生。”他就着勺子将肉片夾到季洛鏡身邊的空碗裡。
“嗯。”季洛鏡準确無誤地夾起了碗裡的肉片,卻聽見對面的動靜突然沒了。
傅映洲有觀察季洛鏡的習慣,一眼就瞧見了異常。動作停頓片刻後,季洛鏡自然地出聲問:“怎麼了,突然沒聲音了?”
“沒事。”傅映洲搖頭,“你以前夾東西都要摸索一下,現在倒是熟練很多。”
季洛鏡淺笑:“時間久了,習慣了。”
“喵——喵!”
不知怎的,團子從陽台的方向飛過來一步并做三步嗖的一聲跳上了餐桌。快速飛躍的貓爪處于伸出階段,差點劃傷傅映洲的手臂,險些踩進菜裡。
季洛鏡聽見動靜立刻四周張望着搜索着聲音的來源。“團子嗎?”
傅映洲摁住了團子的頸部短暫控制住它,“突然跑什麼呢?”目光循着它剛過來的方向望去,瞳孔放大有片刻顫動。他拍了拍季洛鏡放在桌子上的手背,“好像出了點情況。”
“啊?”季洛鏡放下筷子,“出什麼情況了,團子把陽台上的什麼東西打碎了嗎?”
陽台此時已經成為了綠蘿的天堂,突然瘋長的枝葉充滿了整個空間。本應脆嫩的枝幹如今如同勁拔的老樹伸展着,逐漸要蔓延進室内。
傅映洲立即鎖定了源頭,是放在窗口下方的那盆。枝葉還有繼續瘋長的趨勢,貼着地面扭動着往客廳爬。
“你今天是不是碰了陽台上的那盆綠蘿?”他站起身來,打算去解決一下這荒誕的景象。
季洛鏡點點頭:“下午無聊。感受葉子的狀态就摸了一下。”她的面朝陽台方向,一大片模糊的綠色在眼前若隐若現,随之她也站起身來:“怎麼回事?”
傅映洲已經自層層疊生的枝幹中穿過來,接近了那盆“罪惡源泉”。手指觸碰,一時就被一股擴散而出無名的力道彈了一下。
如此,略有阻力地,他隻能強硬地逆轉了附加在植物上的異術能量。果然,本該枝繁葉茂的枝幹迅速枯萎,整間陽台陷入了萎靡之态。
枝幹上沾染着被帶出來的土壤,有些在傅映洲穿過障礙時落到了他的身上。
他從陽台下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來到季洛鏡身前,按下了她的身體。“你的異術有點覺醒的意思,讓陽台上的綠蘿長起來了。”
“和月德那盆多肉一樣嗎?”季洛鏡問,“‘有點覺醒的意思’是什麼意思?我要有異術了嗎?”
她有些雀躍,伸張胳膊抱住了傅映洲的腰。
傅映洲撫摸她的發頂,“覺醒不完全,還處于無法控制的階段。”他微頓,“這是一個奇迹。”
“現在陽台全是已經枯掉的枝葉,我明天叫人過來清掃一下。把飯吃完,”他重新坐回椅子上,貓也順勢從季洛鏡的懷裡跳了下來,“團子,好好吃你的飯。”
“明天有什麼安排嗎?”季洛鏡抿了口烏雞湯,擡頭問他。
傅映洲:“等結果的時候我抽空去簽了合同,最近沒什麼特别重要的事情了。明天周五,要不然我陪你在家,或者出去透透氣也行,看你。”
“真的可以嗎?”季洛鏡微愣,自從複婚後傅映洲除了忙事情多連軸轉的時候,幾乎都跟她待在一塊兒,她這句話問的似乎也是多此一舉。
傅映洲沉吟說:“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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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家老宅還挂着季塵跟薄君結婚時的紅燈籠,楚之久被帶領着在幾層走廊間穿行。沿着旋轉樓梯而上,垂眼瞧水晶垂燈自中間延續而下,看不着開端與末端。
季塵笑得溫和:“老宅翻修的計劃一直沒提上日程,所以電梯一直沒修,辛苦你爬樓梯了。帶你過的這幾十個房間你随便挑,喜歡哪個住哪個,把這裡當自己家。”
楚之久初來乍到,有些不知所措。身後又跟着一批家政阿姨随着,待她選好就立刻着手清掃萬年不住人幾乎落滿了灰塵的房間。
季家老宅一直以低調複古的風格為主調,輔以薄君有時在藝術方面的靈機一動。以前季塵總是跟季洛鏡吐槽薄君的糟粕審美,雖然嘴上是嫌棄,但也會安排工人着手去做。
“不知道你在楚家過得怎麼樣,但是我們季家絕對讓你舒舒服服的。别什麼侄女不侄女的,你就是我幹女兒。”季塵摟住楚之久的肩膀,“要不要改姓,有些事情想不想說,都之後再議。我們之後的時間還很多。”
老宅的所有房間都是一樣的房門款式,楚之久隻能随便指了間,低低地說了聲:“這個吧。”
季塵拍拍手,招呼着在場所有的家政人員。“她喜歡這間,可以開始打掃了。”說着就将她往樓下帶,“我們下去吃飯吧,如果之後你懶得下來,可以讓他們給你送上去。”
季塵本來還想說季洛鏡也是這樣的,不要客氣。話剛在嘴邊卻及時遏制住了,楚之久現在正處于突如其來的無措時期,提起季洛鏡,提起自己的親女兒,怕讓這個剛剛認親的孩子情緒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