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陸抒珩一推開門,便看到一人在擺弄花草。
陸抒珩一向不喜豔色,喜素雅清淡,藍星花花期長,幾乎全年開花,枯萎了還會變成紫色。韻味猶存。一堆就快堆了半個院子,冬季的勁兒還沒過去,角落裡的幾枝梅花仍綻放着。
那人聽到動靜,一轉頭,起身站直,拍了拍沾上露水的手,漏出一抹明媚的笑:“阿敃。”
陸抒珩舒心:“二哥來了為何不進門,外頭冷,小心染風寒。”
“阿敃在歇息二哥也不忍心打擾,昨你柳哥兒發癫,非拉着我們幾個吃酒。一回府本想找你,爹道你歇下了,今兒我便起早過來看看你。”
“這不打緊,二哥不必多等,下回直接屋裡去。”
陸竟析褪去披風,裹到陸抒珩身上:“還說你二哥,自己穿這麼單薄,萬一病了怎麼辦?”
陸竟析左右掃了圈,問:“關灼呢?怎麼身邊連個照顧你的人都沒有?”
“我派他去調查下回京路上的事,這一路走來,遇阻的可不少。”
陸竟析點了點頭:“平安回來就好,在黎幾雖待的時日不長,但到底消瘦了許多,既然回京,阿敃可得多補補。”
“二哥放心,阿敃很好。”陸抒珩拍了拍陸竟析的手背,安撫道。
陸竟析聽這話滿意,想了想道:“今兒可有時間?把你帶過去讓柳哥兒幾個瞧瞧,他們幾個混子比我還想當你哥,一直吵嚷着見你。”
陸抒珩道:“聽二哥的。”
“乖。到那了嘴可不用甜,要是他們讓你喊哥,你可不用喊,别讓他們得了逞。”
陸抒珩笑道:“好,二哥說什麼我便聽什麼。”
陸竟析高興,變着戲法掏出枚玉佩,這玉佩光潤得很,且不說這種料難淘,單一看就是精心打磨的,一般市面上的玉磨不到這種潤度。玉佩上刻着複雜的花紋,不是規規矩矩的圓邊兒,是獨有的弧度。一層一層翻的。往往這種,才是難以把握分寸的。背面刻有封使君①。玉珠配着流蘇,單一看就令人喜歡。
“好看嗎?”陸竟析又擡了擡玉佩問。
“好看。”
陸抒珩看着那玉佩被陸竟析伸手别在自己腰間,道:“這玉磨了多長時日?”
“閑來無事罷了,單記時長我也沒細算。但隻要阿敃喜歡,多久都值得。”
陸竟析退後兩步,上下打量番全身效果:“不錯,果然人襯玉,我們阿敃好生漂亮,戴着就是好看。”
“二哥手巧。”陸抒珩摸着腰間的玉佩道。
待一番收拾過後,陸竟析便帶着他那弟弟出了府,去了一酒樓。一入門便吩咐店家泡壺頂好的毛尖,送到樓上去。
陸抒珩不喜酒喜茶,好品。又道是:“茶可醉人何必酒,一盞清茗酬知音。”②
出門在外,但凡是有陸抒珩随着,陸竟析總不會胡來。陸信貞走得早,陸竟析沒能多體會到兄長的愛,陸抒珩不一樣,他是老幺。他沒能體會的就讓他體會。以至于陸竟析什麼都寵向偏袒他。
一入了門,哥兒幾個熱鬧氣兒都沒斷過,清柳生直拉着陸抒珩往自己身邊帶。
“珩哥兒來了,坐坐坐。”清柳生拉着人進去,把瓜果直往陸抒珩面前推,“瞧瞧一圈兒都瘦了,怎麼也是嬌生慣養的公子,偏去黎幾受苦。”
清柳生還沒嘟囔完,便被旁人給止住了,使了使眼色。清柳生吐了口氣,不再繼續說下去。
小心隔牆有耳。這話再說,可就扯到皇家了,到時候一嘴可抵不過八舌。
“我是大丈夫男子漢,赴黎幾衛國,無礙。”陸抒珩道。
陸竟析笑笑,也随着坐一旁,随手抓了個果仁往最裡一丢:“既兩邊已退兵,不論如何都過去了,咱就當今天給敃兒辦個接風宴,痛痛快快玩一天,怎樣?”
“好好好。”樊若望贊同,“我們珩哥兒也該好好休息,放松放松。”
陸抒珩拿着茶杯,跟他們幹了杯,才拉開話匣子:“聽人在黎幾講趣事,泫珂那有個寶貝,至于是什麼倒是還真不知道,哥哥們聽說過麼?”
“說起泫珂我知道,我父親前幾日拜訪泫珂巡撫,聊得甚歡不經意提了幾嘴,聽說這寶貝讀書人不喜歡,商戶喜歡,能招财。但這些不入流的到底也隻是說說,别的也沒太大能力尋。”清柳生道。
全若淳提了興趣:“可淨在意些面子吧,什麼讀書的不喜歡,心裡也巴不得要呢,都知道那些商人眼尖,表面諷人家身份,心裡也飄飄然了吧。”
“珩哥兒突然提起這個做甚?莫不是也對這東西感興趣?”清柳生問。
“隻是好奇一二。想不到泫珂的東西,在黎幾也能聽到人言。”
陸竟析聽罷,也全然不在意道:“新奇玩意兒的都是傳傳才有名聲,指不定是個石頭子,都能給傳成真金。”
陸抒珩思索,後又點點頭。
幾人又聊些其他的,氛圍一到,又是飲酒又是玩。他們不搞飛花令,隻是行着民間的劃拳。這東西提興地很,幾人喝得臉紅,還一股性子地玩。陸抒珩在這方面向來不精,沒一會兒就被灌了一肚子茶水。陸抒珩出門方便,順便透透風氣兒。
今兒天晴得很,難得一見的暖和。一暖和心情就好,人也多了。酒樓裡此起彼伏的吆喝聲,雜在一塊,人煙味甚重。陸抒珩下樓,特意擠着人少的地兒走。這一拐角,便看到了不該看的人。
陸抒珩迅速撤到牆後,秉着呼吸,耳朵盡量貼着近點聽聽那兩人對話。
“三天時間,不能再多了,交代你們手下全部給我搜出來。”
搜?陸抒珩垂眸深思。
“殿下,恕屬下直言,找那東西如大海撈針,三天時間……恐怕不夠。”
“五天。最多了。你也知道時間越長越有貓膩,被人容易查覺出來。”
“……是,屬下遵命。”
那人一退,隻是一眨眼功夫就換了身不出眼的行頭,轉身隐着,後又找準時機沒入人群。
陸抒珩無聲地吐了口氣,内心衡量着,也轉身退了去。不料還沒走兩步,右肩就被攥着往後面帶。
這次不用回頭,光看手勁兒就知道是誰。
“狀元郎還有偷聽牆角的習慣?”霍棄罹拿刀柄抵着他的腰,微微探頭問道。
“我不過是出門行個方便,偷聽什麼。”陸抒珩神色自然,忍着痛偏着頭反問。
霍棄罹當然不信,又往前抵了抵:“行到這兒來了?”
“怎麼?”陸抒珩跟着往前震了兩震。
他一下一下地扒着他的手,右肩的承重能力有限,加之之前的傷,很難不痛苦。
好不容易把那個手給剝了下來,暗用巧勁,陸抒珩一轉身,藏在左邊袖袍裡的刀便迅速抵在了對方脖子上。
“不行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