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兢這幾日渾渾噩噩的,先是打了敗仗,痛失黎幾。後是陸抒珩被押走,九死一生。
算算時日,快該到了。
莊忠良做為将軍,昨日被緊急召回京去,接受對證。目前是楚衛國暫統軍隊。
陸抒珩為細作這事,傳到了每個人耳朵裡。
痛恨到喜愛隻有一瞬間,那麼,喜愛到痛恨也隻有一瞬間。囚車經過繁華街道,一路上的人指指點點。
不,也并沒有一路上的人,至少,有一路人,沒指點。是莞郡籬笆縣的百姓。那些人,隻有那些人,是帶着感激與不舍眼神看着他。陸抒珩招招手,沖他們扯出一抹笑。
陸抒珩覺得有些好笑,沒想到,再次進京,用這樣的方式。去見天子,以這樣的穿着。
此次審人不是公審,而是由皇上私審。陸抒珩同韋日盈跪在禦書房内,身後還有莊忠良。
“陸抒珩!你幹的好事!”昭康帝壘了壘桌案上的奏折,劈頭蓋臉砸了下去。
“皇上恕罪。”陸抒珩忙叩首。
“我問你,大淩待你不薄,你為何叛國!”昭康帝氣急敗壞。
“臣并未叛國,臣對大淩忠心耿耿,日月可鑒。”陸抒珩回答斬釘截鐵。
“哦?你的忠心耿耿,是你對大聿俯首稱臣?!”
“臣絕無二心。皇上莫要聽一人之言而叛臣之對錯。将軍知臣之德行,臣之品行。”陸抒珩道。
昭康帝哦了聲,道:“原來如此,莊忠良,你來說說,他是什麼品行。”
莊忠良應是,你一字一句道:“陸監軍……品行敗裂,被俘之際在聿軍被好生對待,顯然已有歸順之勢。而對韋将領,使用嚴刑令他屈打成招。皇上,莫要放此等人在京為禍害。”
陸抒珩一臉不可置信,俯首于地:“皇上,莊将軍信口雌黃,颠倒黑白。韋将領我何時如此待她。而我又何時藏有禍心。”
“你何時都有。陸抒珩,你仗着皇上之偏愛,在軍營裡肆意妄為。皇上,這些臣皆有證據。”
“呈上來。”
白連溪接了過去,遞給昭康帝。
昭康帝越看越惱火,把那張罪書砸到陸抒珩身上:“你!給朕好好看看!”
陸抒珩從地上撿過白紙,上面密密麻麻的黑字,寫着陸抒珩如何如何的罪證。陸抒珩一目十行,給看完了。
“皇上,臣不認。”陸抒珩揚聲道,“莊将軍僅憑一張罪紙就定了我的死罪,臣不認,陸家也不會認。還望皇上明察。”
昭康帝暗了暗神色。
竟忘了還有個陸家。
“來人,拟旨!”昭康帝高聲喊道。
白連溪低着頭,小跑到殿中央,跪了下去。
“陸抒珩辦事不利,即日起,剝其監軍一職。此外,與同夥韋日盈有叛國嫌疑,各杖責五十,即刻行刑,押入大牢!”
“是。”
皇命一下,不敢不從。
行刑的地方就在殿外,兩人被架在長條闆凳上,被人固定好。
白連溪在旁,離得陸抒珩稍近些,微微彎了彎腰:“陸公子,對不住了。咱家也是奉皇上的指命辦事,誰讓您做了那等叛國之事。”
陸抒珩有些累,聲音裡裡外外都能聽出來,掩飾不住的憔悴:“都是皇上手底下的,公公何必對我說這些話。不過,不論如何,韋将領總是無辜,公公就不必用真勁兒了。”
白連溪朝韋日盈那邊打手用眼神示意,随手才直起腰身,細長音拉長喊道:“行刑!”
嘭,嘭,嘭……
……
一下一下的,像是要刺進骨子裡,又連根拔起。
朝廷的廷杖,棍棒下不知躺了多少亡魂。
呼吸聲漸漸加粗,額角上的汗水一滴一滴連貫性地滴落。
不能暈!不能暈!
陸抒珩吃着痛,牙緊咬着下唇,血原先順着嘴角,後來就連嘴角也兜不住,摻和着汗水,流了下來。
一趟下來,相比于韋日盈,陸抒珩毫無人樣。陸抒珩渾渾噩噩的,被侍衛拖着,進了大牢。地上拖的全是血,身上的早已染紅滿片。
韋日盈倒還好,因着白連溪使的眼色,手底下的人自然輕多了。但天子的杖沒有那麼輕巧,身上也是受了重傷。
陸抒珩與韋日盈兩人被分别關押,雖處同一大牢但相隔甚遠。
陸抒珩被推了進去,一個趔趄,被摔了個狗啃泥。陸抒珩趴在地上,一動不動。
守牢的看着架勢,撇撇嘴,關上了牢門,同身旁同僚道:“看着架勢,估計還沒到二審,就熬不過去了。”
“管他呢。”同僚道:“喂。陸家那邊,拿銀子過來打點沒?”
“目前沒動靜,不過保不準會呢,兄弟們都是拿銀子辦事的。”
陸抒珩腦子極其渾噩,待看牢的人離開此地,才有了些許動靜。
細細碎碎的聲音起,鮮血染紅了石灰地。陸抒珩重重呼出了一口氣,一下一下地,慢慢爬到牆角。就好像用了畢生的力氣。陸抒珩靠坐在牆角,就像是垂死般,慢慢地,被抽去了力氣,就像被人剝去皮囊,再也沒有力氣去掙紮,任人擺布的模樣。
晚間無疑是難熬的。在這四面漏風,八面發黴的牢裡,沒人會可憐你,撐住撐不住,都是靠這最後一口氣吊着。
陸抒珩已經睜不開眼了,渾噩地全身都在發抖,一句完整的話也說不出來。
渾身都是刺骨的冷。
毫無辦法。
夜半三更,大牢被打開,鎖門的鐵鍊叮鈴咣啷的,也吵不醒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