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晦一鼓作氣摸到了唯一亮着燈的廂房。
“鶴循哥哥?”
他扒着門縫嬌嬌軟軟地叫了一聲。
沒什麼回音,雲晦疑心是自己的耳朵聽不見,傾身去看的時候忽然一個踉跄,險些摔到地上,訝然回身——原來門竟是虛掩着的。
細雨淋濕了屋脊房檐,雨珠順着磚瓦滾落下來,正落在廊下的小渠裡。
滴滴答答嘈雜異常。
許是這些莫名的雨聲作祟,又或是封則的确有些累了,竟沒有被雲晦進來的聲音吵醒,仍單手支在案前阖眼淺睡。
雲晦看見的就是這麼一副畫面——
在外冷厲異常的将軍隻穿一件圓領寬袖袍子,黑袍玄領,冷眸阖着,眉心微微蹙起,似乎也陷在一場不知名的夢裡。
雲晦看見他就覺得呼吸急促,身上的感覺越來越明顯,抿着唇往封則身邊湊。
他沒有穿鞋子,素日戴慣了鐐铐的手腳竟覺得很輕快,因而這幾步路走得不算艱難,湊近了才看到封則面前的桌案上是一本兵部的奏折。
雲晦失憶之後對很多事情都失去了認知,即便所有的字都還認識,但連起來讀就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西峽……兵變……狹關道……”
隻勉強讀了幾個字就再也沒有興趣,視線再度落在那人的身上,垂下的眉眼比平日看起來溫和許多,脖子上的喉結似乎格外好咬。
雲晦低下頭,然後攀着封則的脖子咬上去。
随即耳邊一聲厲喝:“誰?!”
坐着的人一碰就醒,冷戚戚的眸子裡還帶着些困倦的血絲,衣袖一抖,徑直撥開雲晦叩在自己脖子上的嘴唇。
塵封的夢境還未從腦中抽離,喉結處被咬傷到痙攣的皮膚竟然還一跳一跳的。
封則看清撲在懷裡咬他的人,一時竟氣笑了。
沙場搏命的時候一聲哨響都能聽得清清楚楚,如今竟在睡夢中被這個小病秧子咬了脖子。
他也是真累了。
雲晦本來咬得正起勁兒,乍一被推開還很生氣,一擡眼對上封則的眼神就老實了。
“是我。”他回答封則驚醒時的問題,舌頭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眼神又不由自主地落回到封則的脖子上。
還想咬。
小東西有賊心沒賊膽兒,還沒有做出什麼行動就覺得自己後頸一疼。
“啊啊啊疼!”
身體一輕,他已經被封則拎着後頸的衣領提留起來,沾着雨水的腳趾在地上擦出一道水痕,後頸上的傷被碰到,疼得臉色一白。
“你輕一點!”雲晦嗔怪道,“我的衣服要裂開了。”
封則看得疼得咬唇的樣子,不禁微微眯眼,松開手上的力道,但仍抓着雲晦的一小截衣領,饒有興緻地問:“衣服還能裂開?”
“穿了好久了。”雲晦的眼睛有點兒紅,像是委屈,說着還低頭在自己袖口上聞了聞,“我隻有這一件衣服。”
封則眉梢一挑,這才真正打量起雲晦那件有些潮濕的舊襕衫。
衣服是尋常的夏布,交領素色,樣式簡單,或者說因為穿了太久已經看不出原本的樣子了。
他換下诏獄的囚服被送往控鶴監時,應該就已經穿上了這件衣服。
封則伸手捏了捏他的袖口,心裡默默生出一個想法,卻沒有對雲晦說,隻是冷着一張臭臉問他:“你幹什麼來了?”
“來送屁股。”雲晦坦誠。
封則:“?”
外面雨水滴落的聲音似乎小了一些,封則這才聽出雲晦話音之後粗重的喘息聲。
雲晦雙腿發軟,忍不住伸手撐在封則的前胸上,手心裡碰到厚實柔軟的肌肉,他微微蜷了一下手指,發覺手也軟了。
身上的衣服濕哒哒的,已經分不出是怎麼濕的,總覺得黏膩難受。
而且癢。
“幫幫我吧,鶴循哥哥。”天亮前最黑的夜色中,眉眼漂亮的小孩兒擡起臉,仰頭對眼前的人說,“我受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