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祈點頭。
他手裡還端着盤子,白茗安示意對面:“坐呀。”
顧程言把盤子接過來,溫祈忽然注意到他的袖口沾了一些堅果碎。
他今天穿的是件白色的襯衫,袖口的位置多了點點棕色的果皮,像是核桃的,薄而碎,在袖子邊緣,沾得并不多,很難被發現。
但溫祈清清楚楚地記得,下午他們離開鹦鹉籠時,顧程言擡過幾次手,當時還沒有沾上。
“怎麼弄的?”
溫祈拉住顧程言的胳膊翻過來,指了指袖口。
顧程言起初甚至沒看清是什麼,他擡高手腕,端詳了兩眼,才意識到。
“剛才茗安也去喂鹦鹉,可能不小心蹭到了。”
白茗安翻了個白眼:“幸好我沒伸手喂,誰知道那東西還啄人。
溫祈驚訝:“你被啄了?”
白茗安:“是啊。”
溫祈:“牡丹鹦鹉是很鬧騰,但一般不會對人,你是不是吓到他們了。”
白茗安不耐:“我還能怎麼吓,膽子那麼小?”
“摸了幾下而已,就過來啄我。”
溫祈皺了皺眉,顧程言見狀,及時出言:“小祈,我這份面的醬汁好像不太夠。”
溫祈明白他的意思,也接過來:“我去加。”
和白茗安争執顯然沒什麼意義,何況事情也早過去了。
溫祈在選餐區獨自待了一會兒,除了醬汁,又取了點顧程言愛吃的小食才重新回去。
他方才的位置已經被一個男人占據,溫祈走近聽到他們的談話,那人大概是他們從前的同學,不知道說了什麼,引得白茗安大笑起來。
溫祈過來,三人齊齊擡頭,好像他才是突然到來的那個人。
男人沒有起來的意思,溫祈要是坐下,隻能坐到桌台的最外側。
于是他隻放下盤子:“你們聊,我出去轉轉。”
溫祈來到露台,夜風比白日裡涼了些,但還沒能撫平燥熱感。
夜晚降臨,墨色在天際揮灑。溫祈站在交界處,牆内酒香浮動,談笑風生,牆外夜寂風清,螢火點點,水晶吊燈的亮光隔着一道玻璃門将裡外連通,隐隐有杯盞相碰的聲音從後方傳來。
蟬鳴聲停下時,有聲音在耳畔響起。
“冷不冷?”
溫祈轉身,是賀卓鳴。
他搖了搖頭。
夏末氣溫還沒降下來,雖然溫祈穿得少,但也不至于冷。
賀卓鳴似乎也隻是随口一問,說完他站到溫祈旁邊,和他一起對着藤蔓和月季花發呆。
靜谧空間裡,一切聲響都會被放大。屬于另一個人的氣息和溫度源源不斷傳來,待了一會兒,溫祈忍不住了,先開口:“賀總不進去?”
賀卓鳴:“進去又沒事做。”
溫祈想起拍賣會那天,他也扔下一群人亂轉:“如果進去,相信有不少人會願意讓你有事做。”
聞言,賀卓鳴笑起來:“那還是别做了。”
大概是這幾次接觸對方态度都很配合,溫祈膽子也大了些,他問道:“賀先生既然不打算答應賈總,那今天為什麼還要來?”
賀卓鳴眯起眼睛:“你想為他鳴不平?”
那當然不可能,溫祈說:“我隻是好奇。”
賀卓鳴:“這裡又不止賈誠誼一個人,還有比如顧總這樣的青年才俊,當然要來。”
溫祈禮尚往來:“賀總自己才是最年輕有為的。”
“是嗎?”賀卓鳴轉過來,目光落在他臉上,“我倒是覺得他比我厲害,管公司誰不會,能和溫先生這樣優秀的伴侶情投意合,才是難得。”
賀卓鳴說話時語氣似乎很認真,溫祈一怔,随即斂眸:“謬贊了。”
“不過,我一向以為愛情不值得投入。”他突然話鋒一轉,“為了一分的愉快,多出九分的憂慮,很少見這麼不劃算的東西。”
賀卓鳴随口聊天一般:“你覺得呢?”
溫祈安靜了一會兒,道:“這不是交易。如果愛是前提,那一百分的憂慮也會感到愉快。”
“是麼?”賀卓鳴看向他,眸色比夜色更深:“但是你今晚并不開心。”
溫祈神情一滞。
“這話好像應該顧程言來說。”
賀卓鳴頓了下,“但他沒有,隻好我來了,你就當我沒忍住好了。”
溫祈擡眸,見到賀卓鳴臉上透出的,幾乎可以稱為戲谑的意味。
他一瞬間有些難堪,聲音也變得很冷。
“我的事情,不勞你費心。”
溫祈對賀卓鳴的探尋本能感到抗拒。
他可以無視賈誠誼的針對,因為他的輕蔑太明顯,沒什麼可怕的。但是賀卓鳴的态度模棱兩可,讓他捉摸不透,隻想遠離。
賀卓鳴沒惱,隻是挑眉:“你跟顧程言說話也這麼兇?”
所有人都說溫祈溫柔脾氣好,他起初以為這是隻兔子,但現在卻覺得他明明是刺猬。
尤其是對着自己的時候,總能精準紮人,半點虧也不肯吃。
沒料到他突然來這麼一句,溫祈瞪大眼睛。
他哪有賀卓鳴臉臭的時候兇?
溫祈定了定神。
“我隻是覺得,這和賀總沒什麼關系。”
賀卓鳴沒有立刻回答,他站在黑夜裡,單手插兜,笑容有些漫不經心:“以後說不定就有了。”
溫祈道:“希望沒有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