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府臨近城牆而建,巷子幽深,極為僻靜,城中紛亂燭光四起,卻未将此地染亂分毫。
流房溫背負雙手,仰首望着夜空中被黑幕遮掩的黯淡明月,聲音不急不緩:“若果真亂軍入城,去到哪裡都不會太平,”
“可是老師--”
“耀祖認為,安州城此次安危如何。”
楊光晨一愣,未料值此危機之時,他竟還有心思考校自己,雖心中憂急,但他敬重師長便按捺憂急,沉思回道:“流民入城時學生曾派人前去打探,粗粗略數約有三四百人,便按半數算做亂軍假扮,城中兵卒五千之數,便多數上得城樓作戰,城中巡防也有四至五百人,”
“而聽知州所說,今日一戰亂軍被消滅大半隻剩些許殘餘,而我城兵士才耗損百餘,故學生以為,安州城此次應是有驚無險,反倒是城中豪紳聞風而動裝點家當叫百姓心神大亂,以訛傳訛,自作吓人才鬧了亂子,但為防萬一,還是不可掉以輕心。”
流房溫點點頭,轉過身看他時,深睿的眼中不掩贊賞,這個偏地學生資質平庸,為人刻闆,不夠沉穩内斂,若在從前是入不得他眼的,但他心地仁善,能顧大局,執着,好學,聽話,便也算做彌補。
而今城中生亂,不論真假,他能冒險披夜來此,其真心,便極是上佳。
“明日如何不得而知,但隻今夜,定能平安度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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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義軍差就差在弄不來攻城重器,人數太少,安州城牆又甚為高聳翻不上城牆,城門堅固又撞不破城門,即便有混入城者擾得城中人心惶惶生出事端,也到底是被鎮壓下來,
這一夜,城内亂軍于一個時辰内被邊也攜怒砍殺,夜襲城門也在一個時辰無果後停歇,至後半夜時,城内城外瞬間陷入沉寂,
但這一夜,城内百姓戰戰兢兢一夜未眠,城樓兵士提心吊膽未敢合眼,唯城外攪得城池人心惶惶的黃義軍睡得最為踏實。
天光破曉時,戚知霄倏然睜眼,她雙臂環胸靠坐的粗樹幹上,轉頭朝外看去,昨日天色陰沉,今日倒是豔陽之兆。
被血水浸得深黑的大地上,殘肢斷臂血肉模糊的屍體無人打理,下意識皺眉不悅,随即才意識到這裡沒有聞腥而來的喪屍,眺目環視,到了現在,東西南三個方向均沒有動靜傳來,看來那個左領軍,是來不了。
她随即轉眸看向晨曦下血迹斑駁的巍峨城樓,昨夜城内亂了半夜,那個一時善心大發引得禍亂的将領,即便不被殺之洩憤,也絕無可能再登上城牆了。
一方亂了陣腳惶恐盤旋,一方貪婪無懼野心勃勃,既然沒有外人參與,不需開戰,戚知霄便已能預料勝負。
再留下來已無意義,矯健的身形自近三米高的樹上倏然落地,借着樹蔭遮蔽,迅速朝城池閃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