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禀公子……村民們說,有一個少女上山采藥,被泥石掩埋……描述的容貌和少主很像……”
蒼竹的聲音像雲霧一樣,飄飄渺渺,纏繞在衛靈心間。
“你是說,她身邊還有兩個人?”
“是。”
衛靈望向遠方,天地浩蕩,一覽衆山。
他輕飄飄地吐出一個字:“挖。”
蒼竹幾乎沒有聽清衛靈在說什麼,下意識擡起頭。
衛靈用力揮鞭,馬鞭抽碎了那具白骨,碎骨四處飛濺。
“就算整個景州府的人都死了,她不能死!掘地三尺,也要把她找出來。”
蒼竹忙不疊應答:“是!”
衛靈搖晃着轉身,忽覺氣血逆流,他捂住心口,發出一聲悶哼。
“公子!”
蒼暮扶着他:“公子不可再奔波勞累了,懇請公子就地歇息,我等必然竭盡全力尋找少主的下落。”
衛靈隻覺心痛如刀絞,他雙目微阖,鼻間滴落鮮血:“找到她。”
南華宗的弟子都行動起來,沿着剛才找到帕子的地方向下挖,可到底是蚍蜉撼大樹,難以撼動這龐大的山體。
衛靈取出信物:“你們先進城,去找景州知州,讓他帶南伏衛來,挖開這座山。”
蒼竹壓低聲音:“公子,掌門叮囑過了,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不能找官家,那也未必就是少主……”
衛靈緊緊皺着眉頭,本就白淨的臉越發慘白,像是在壓抑着什麼。
片刻後,他生生嘔出一口黑血。
蒼竹撲通跪下扶住他的肩:“公子!”
衛靈唇瓣染血,猶如一朵紅蓮,他直直地看着前方:“不計代價地找,哪怕隻能找到她的屍身。”
蒼竹不敢再勸,收了信物,和蒼竹先行進城。
天色已晚,又淅淅瀝瀝地下起了雨。
衛靈扣住自己的心門,仔細感受那裡的跳動。
他已經很多年沒有這樣躁動的情緒了。
衛靈清楚,她是他的命。
她若死了,他也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了。
——
翠容感覺自己在動。
她想睜開眼睛,眼皮好像有千斤重,手腳也被束縛了一般動彈不得。
身體晃晃悠悠,應該是有人背着她走路。
翠容心想,不會是陳十八吧?她就知道這狗東西心懷不軌,定是害了阿寶,又要把她賣了。
她在花樓裡待過,折磨人的方法她知道千百種,每一種都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等她清醒,她就拔下頭上的簪子刺到這狗東西脖子裡,再把他剁了,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翠容想着,忽然想哭。
阿寶是多好的姑娘,她為什麼那麼傻,大雨天還要上山去采藥,她賤命一條,不值得啊……
早知道如此,還不如早些離開她,省得給她添麻煩。
一滴眼淚從緊閉的眼睛裡面滑落。
或許是因為這滴眼淚的滋潤,翠容緩緩睜開眼。
天光昏暗,翠容費了好大的力氣才适應周圍的亮度,耳邊是嘎吱嘎吱的咀嚼聲。
少女含糊不清地說道:“陳十八,你是不是下手太重了,這都一天半了,她怎麼還沒醒?”
“……我一直都是這個力度,可能有些重。”
少女似乎咬了一大口果子,吸溜着汁水:“要不把她弄醒?兩天沒吃東西,她該餓了吧?”
陳十八躊躇道:“我隻會捏暈人。”
“啊?陳十八你可真笨!看我看我,捏這個穴位,她很快就醒了。”
話音方落,翠容緩緩睜開眼。
阿寶撲閃着大眼睛貼過來:“翠翠,你醒啦!你好些了嗎?餓不餓?”
過了好一會,翠容才意識到眼前的人是阿寶。
“啊啊啊阿寶——”
翠容猛地坐起身,死死地将阿寶抱進懷裡。
阿寶知道她被吓到,扔掉手裡的果子給她拍背:“别怕别怕,我沒死呢!”
翠容眼淚流個不停:“我就知道你沒死,那個黑了心肝的壞人說你被埋了,吓死我了嗚嗚嗚——”
黑了心肝的陳十八摸摸鼻子,沉默着走出去。
阿寶好聲好氣地哄了半個時辰,翠容才抽抽搭搭地停住眼淚。
“你……你要為什麼要吓唬人?”
阿寶換了一身粉色的衣裳,看起來嬌嫩可愛:“沒有吓唬人,我那個時候在山上,正準備下山,忽然看到一直追殺我的人,天老爺,誰知道他們連這犄角旮旯都能找到!說來也巧,那個時候山體垮塌了,陳十八上山來找我,我讓他繞過那些人,把我帶到一個隐蔽的山洞裡躲着,然後他去接你。”
翠容又要哭了:“那他為什麼要給楊娘子說你被埋了?”
阿寶狡黠一笑:“那群人總會發現我的蹤迹的,不如就告訴楊娘子,說我被埋了,若那些人打聽到我的死訊,肯定會在這葫蘆山上逗留一段時間,咱們趁此機會溜之大吉。”
翠容抽噎着,還不忘捧阿寶:“那你可真聰明,可是……那些人要是傷害楊娘子怎麼辦?”
阿寶拿着一個果子嚼吧嚼吧:“我讓陳十八去守着,他今天在南華宗的隊伍裡已經混了一天了,如果他們有什麼壞心思,就讓陳十八把他們的頭頭給砍了。”
陳十八仰頭看天。
心中有些自得,他也算是有點用處,能幫上忙了。
幸好這一天沒有發生什麼事,他跟着南華宗的人挖了一天的泥。
“那……”翠容看了看房間,這裡既不像客棧,也不像民居,“這兒是哪裡?”
阿寶把果核扔下向窗外:“望月宮的地盤,隻要花錢就能住,聽說叫什麼……民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