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裡衣泡着冰水,房間中的人已經被他屏退了出去,鐘遇歎氣。
“袁女公子。”他說,“霸王硬上弓是沒有好結果的。”
“所以琏又不是隻挑了太守這一個目标啊。”袁琏笑眯眯的從窗戶外翻進來,目光閃過可惜,“早聽聞太守善香善醫,琏現在才信了。”
“袁氏這樣教你的?”鐘遇拿起木桶中的冰塊,上上下下的抛着,他仿佛好笑,“實在大膽而不知禮數。”
“食色者性也。”袁琏不靠近屏風,“我也不敢試試我的命夠不夠太守殺的。我如此美人,怎麼太守不動心呢?就算是一段露水情緣也好啊。”
“在下也是美人。”鐘遇捏碎手中冰塊,“你能說,和你睡,在下賺了嗎?既然不賺,我為什麼要和你睡?”
“因為我想要試一試。”袁琏語氣帶着笑,“果然不行。那就……太守打擾了。”
冰塊刺穿屏風在退去的袁琏面上劃出血痕!袁琏面色一變,身子就要從窗戶閃出去,幾顆冰塊卻更快,朝着她的穴位打去!
“哈……”袁琏摔倒在地,她擡起頭笑起來,“鐘太守……果然手段了得。”
鐘遇輕歎一口氣,銀色的水流參雜着冰水編織出外袍,“裡八華的人将你派出來,就沒有告訴你……天生的巫子,或多或少,都有屬于自己的傩嗎?”
“死吧。”散落在地上的冰塊化成刀鋒紮入袁琏的心髒、腦幹。
——水流掀開所謂袁琏的面皮,面皮之下,是一張陌生的臉。
鐘遇松開手,觀棋悄無聲息的進來,“公子。”
“處理了。”鐘遇在屏風後面道,“将事情告訴袁基公子,說,有殺手僞裝袁琏女公子刺殺。袁琏女公子已經遇害了,那張面皮,是人皮做的。”
“是。”觀棋點頭,她後面,侍衛們沉默的将那個女人拖下去,一位侍衛撿起面皮,無聲的帶下去。
——這張面皮會交給袁基。
鐘遇捂住自己的眼睛,冰塊漂浮在水面上,外袍散去。
好疼。
好像整個身軀要裂開。
時間不多了。
鐘遇心歎一聲,肉體凡胎,壓不住的。
就算抽出絕大部分力量,隻要力量的源頭還在奔湧,那麼肉身到底還是會破碎。
肉身破碎之後會怎麼樣?
他自己心中已經有了答案,是截然不同的樣貌,也是左慈當初默許他呆在靈河岸的緣由。
靈河水啊,建木根。
如織如網呵,天下知。
還有多久?
——我已經,迫不及待了。
鐘遇摸着臉上出現的裂痕,露出一個不知是悲還是喜的笑容。
屏風被人突兀的推開。
鐘遇捂住自己的臉,當即厲喝,“滾出去!”
“看來你的情況已經到了這樣了。”周瑜強硬的扯開鐘遇的手,呼出的熱氣熾熱,“你還能撐多久?鐘不期。”
“撐到你死。”鐘遇冷道。
他用力的将手抽出來,一隻手扯住周瑜的衣領,整個人從木桶裡面站起來,“你又知道什麼?!你什麼都不知道!”
“你也什麼都不知道。”周瑜抓住鐘遇的手腕,熾熱和冰冷,“因為你從來都沒有和我說過。”
“我憑什麼要和你說?”鐘遇覺得荒謬至極。
“因為你愛我。”周瑜肯定的道。
——無論是那個曆史中的周公瑾,還是現在的周瑜。
“我恨你。”鐘遇說。
周瑜笑起來,“恨比愛長久太多了,鐘不期。”
他湊上去,抱住鐘遇的脖頸。
咬上脖頸的一側,在鐘遇愣神的一瞬,向上狠狠咬上脖頸上的喉結。
血一瞬從脖頸飛濺出來染上屏風,幾滴落在他如玉的側顔,周瑜咬的很狠。
“你中春藥了?”鐘遇被周瑜壓的後退,差點摔回木桶裡面,慌忙的松手,手不知道放在哪兒。
好像哪兒都不太合适。
周瑜松開一點,逐漸的往上,含糊的回答,“嗯。”
血滴落到木桶裡面,冰水沁濕另一人的外袍。
唇瓣從脆弱之處移開,緩緩的往上,舌尖帶着血拂過鐘遇的下巴。
鐘遇突然瞪大眼睛。
一個帶着血腥味的吻。
如同羽毛拂過花瓣,在花瓣訝然開合的一瞬闖入。
——是藥物之下情亂意迷,還是愛恨之間的糾纏不清?
周瑜不清楚。
但是不妨礙他喜歡。
而他喜歡,那不妨就弄到手。
鐘遇愣神一瞬後腦袋後仰躲開,他看着周瑜的眼睛,試圖在裡面找到一點什麼,“你瘋了?!”
“沒有。”周瑜說,“我要你研的琴。”
“不是琴不琴的事情!你——”鐘遇想要說點什麼,周瑜跨進木桶來。
他脫開繁瑣的外袍,袍角在水裡沉浮,語氣理所當然,“抱着我。”
鐘遇抱住了他。
耳邊聽見一聲輕笑。
“我要你研的琴。”周瑜湊在鐘遇耳邊又說了一遍。
牙尖舌尖摩挲鐘遇的耳垂,他輕輕的咬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