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誰？”
“不知道，他看起來傻乎乎的！”
“不，他有點可愛！”
“他的眉毛有點好笑，不是嗎？”
“我不介意那個！”
喬琳剛走到學校門口就聽見了一些她認識的女孩子們在嘻嘻哈哈地讨論什麼人。她好奇地望過去，同她們打招呼：“嗨，大夥兒！有什麼新聞嗎？”
“沒什麼！”一個女孩回答，“喬琳，有個男孩等在門口的等待區外面！希金斯太太已經注意他好幾回了。如果他不是誰的兄弟，那肯定是朋友，所以，有人要——”
另一個女孩插嘴道：“有人要倒黴了！”其他女孩聞言都大笑起來。
“隻是個等在門口的男孩而已，”喬琳聳聳肩說，“希金斯太太不會小題大作的！”
“不會嗎？在門口的50英尺内，希金斯太太不會讓任何男孩站在那裡！如果你當着她面跟男孩說話，她會用那種看起來像是你下一秒就會懷孕的目光看着你……”
“我有的時候半夜會夢到她，我媽媽說我尖叫着醒過來！”
“沒錯，”另一個女孩補充道，“要不是她還戴着念珠，她基本上就是女巫本人，我姐姐說我得小心她，她最起碼每年都送幾個女孩回家！”
喬琳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來。像這所學校的大多數女孩一樣，她也不喜歡宗教顧問兼禮儀老師希金斯太太，她在很多問題上都與周圍人格格不入，像是剛從墳墓裡推開自己的棺材闆，保守刻闆得要命！要知道這所女子學校也隻是禁止學生們在學校内拉手、擁抱或者親吻，可希金斯太太恨不得她們每個人之間都要保持10公分以上的距離。不管怎麼說，光憑希金斯太太多次訓斥她要坐得像個淑女，她就煩透這個希金斯了！
喬琳一邊笑，一邊扭頭透過學校栅欄的縫隙朝外看，想看看那個被女孩們讨論的男孩長什麼樣——
“哦，該死！”她不慎爆出了一個被學校嚴令禁止的詞。
“喬琳！”旁邊聽到這個髒詞兒的女孩忍不住睜大眼睛盯着這個在學校很出名的資優生看。
喬琳不怎麼羞愧地朝着她露出了一個帶着歉意的笑容，随即沖了出去。“利亞姆！”她一跑到門口那個男孩面前，就示意他跟着她快點離開。“快點走，你會害我被希金斯太太盯上的！”
“什麼？”利亞姆正準備打招呼，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喬琳拽着向前走了。
等他們快走出學校内能看到的範圍，喬琳才容許利亞姆放慢了腳步，兩個人一起晃晃悠悠地朝着公交車站走去。
“你幹嘛像做賊一樣逃跑？”利亞姆好笑地摸了摸喬琳的頭。今年他又長高了一些，現在她剛好跟他的肩膀一樣高，他一低頭就能看見她頭頂那個可愛的發旋，上面翹起來的幾根不聽話的小呆毛讓他忍不住手癢。
喬琳習慣性地輕輕拍開了他的手。“别亂動！”她抱怨道，“你們學校沒有什麼男女交往的規定嗎？你們還是所天主教學校呢！”
利亞姆見自己手被她拍開也不以為意，聳聳肩說：“為什麼他們要關心這個？我們隻是愛爾蘭人，又不是怪胎！”
喬琳皺着眉搖頭：“這可真不公平！”
“怎麼？你們學校不讓你們跟男孩來往嗎？”
“不，基本上他們不讓我們跟任何人——真正意義上的‘任何人’走得太近！我和西爾維娅都不能在學校靠在一起！”喬琳不滿地嘟囔道。
利亞姆壞笑起來，“可能怕你們是蕾絲邊！”
喬琳翻了個白眼，但她知道他是對的，學校其實就是擔心這個。
利亞姆聳聳肩說：“這真是你們那種昂貴的私立學校怪癖！我們一個班上有快一百個學生，老師們才懶得在乎呢！再說了，他們沒權利管這個！”
“真的嗎？他們沒說你們……你知道的……”喬琳睜大眼睛看着他。
“什麼？”利亞姆有點好奇地回望過去，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在暗示什麼。他撓撓頭說：“禁欲不然會下地獄什麼的嗎？是的，差不多吧！反正我不信那一套！”
喬琳點點頭，她知道雖然佩吉盡力讓兒子們像是傳統的天主教徒那樣長大，但是其實除了諾埃爾他們脖子上的念珠項鍊外，三個男孩都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天主教徒。他們現在都不去教堂了。
“教會背叛了她。你知道的，我爸爸打她的時候，他們沒幫助她。現在她好不容易過她自己的日子了，他們又想要讓她回到他身邊去。他們不讓她坐在前排，不讓她領聖餐。如果這就是信仰的結果，那就讓教會見鬼去吧！”利亞姆忿忿地說道。他拳頭都不自覺地捏緊了。
喬琳見狀伸手溫柔地握住了他的手，好讓他不會因為過度生氣抓傷自己。
利亞姆慢慢冷靜下來，随即反手握住了她的手，笑道：“你不生我的氣了，安娜？”
喬琳這才想起來她本來還在生他的氣！可她到底是因為什麼生他的氣來着？他說她朋友送的徽章很醜嗎？還是他故意當着她面不理她跟别的女孩說話？哦，對！他嘲笑她是“大小姐”！
喬琳忍不住歎了口氣，擡頭看向利亞姆的眼睛，輕聲說：“我又沒有真的生氣！可你故意嘲笑我！”
“對不起……”男孩淺藍色的眼睛牢牢地鎖定着她的眼睛。“我不是故意的，我有的時候會做傻事。你知道我本來就是個混蛋。我們和好，行嗎？”
喬琳被他這種厚顔無恥的樣子逗笑了，什麼樣的漂亮男孩會像他這樣大咧咧地說自己是個混蛋啊！好吧，她已經認識他的時間足夠長了，打小利亞姆就很擅長利用自己可愛的長相達成目的，喬琳還對利亞姆的姨媽們如何溺愛他印象深刻呢……
想到那一聲聲“藍眼睛小天使”，喬琳無奈地歎了口氣。“好吧，”她大度地說，“既然你道歉了……”
利亞姆迫不及待地打斷她說：“那我們可以一起出去玩了，對吧？”
喬琳笑着翻了個白眼，回答說：“利亞姆·蓋勒格，我可不要跟你一起去玩打馬栗！太幼稚了！”
至今仍然很喜歡玩打馬栗的利亞姆費解地看了她一眼，聳聳肩說：“好吧，女孩就是麻煩！”在喬琳真的扭他耳朵前，他飛速彌補道：“我們總能找到點兒你感興趣的！”
看着他臉上燦爛的笑容，喬琳忍不住也笑了起來，輕輕地點了點頭。
安吉拉說得對，他确實笑起來很有感染力。
而且牙也很白。
“安娜，你怎麼臉紅了？”利亞姆有點不放心地把手貼在了她臉上，“你不舒服嗎？”
喬琳用力地搖了搖頭，擺脫了他的手，掩飾道：“好啦好啦，我們的公交車到了！”說罷，她就拉着他上了車。
***
利亞姆最終還是想出了一個他們倆都感興趣的地方，家附近的公園有個小型遊樂場，裡面有處對孩子們來說非常高的秋千。那是喬琳媽媽和利亞姆媽媽平時禁止他們去的地方，諾埃爾小時候在那兒摔斷過胳膊。
如今那處有兩個座位的老式秋千正安靜地樹立在草地上，寬大得足夠容納下一個成人的木質座椅被金屬鍊條牢牢地挂在支架上。喬琳摸摸了鍊條有點泛紅的邊緣，發覺上面還有些昨天下雨留下的水珠，把秋天的涼意都傳導到了她的指尖上。
她從口袋裡掏出了手帕擦了擦秋千座，卻遲遲沒有跳上去。
“你需要我把你抱起來嗎？”利亞姆靠在秋千旁邊的單杠上，雙手插兜，笑嘻嘻地調侃道。
喬琳有點氣呼呼地看了他一眼，“我又不是6歲！這是有點高，但是我夠得着！”說罷，她就轉過身背對着秋千，握着鐵鍊，踮起腳尖，試探性地往後一跳，坐上了秋千座椅。
利亞姆忍不住笑了起來，喬琳跳起來的時候她頭頂那個甜甜圈樣式的發包一晃一晃的，很可愛，也很好笑。
喬琳對着他翻了個小小的白眼，“利亞姆，你到底要不要來推我？還是就站在那裡嘲笑我？”
利亞姆笑了起來，聳聳肩，“好了好了，要求真多，我來了！”
“是你邀請我出來玩的——诶呀！别撓我癢癢！”
趁喬琳坐在秋千上不能轉身，利亞姆站她背後，故意在她腰間撓癢癢。喬琳實在忍不住笑，隻能邊大叫，邊笑着躲避他。“你真是個混蛋！利亞姆！我要掉下去了！”
利亞姆見狀這才停下來，得意地扶住了喬琳的腰，防止她真的因為扭動得太過分從秋千上摔下去。
喬琳這才有機會扭頭瞪他，“你真的太壞了！”
利亞姆朝她得意地笑起來，露出一排大白牙說：“我真的忍不住！”見喬琳真的要生氣了，他連忙彌補道：“好了好了，我保證不捉弄你了！坐好，我要開始推了！抓緊！”
“诶呀！等一下！利亞姆我還沒準備好——”
“真麻煩！好了嗎？”
“好了，好了！”
“一，二，三，走了！”利亞姆猛地用力一推，随即閃身到一旁。
喬琳開始在秋千上順着力道晃了起來。她不停地用力，好使秋千越蕩越高。她笑着沖地面上的利亞姆喊道：“利亞姆，我能蕩得很高很高！”
利亞姆看着她笑的樣子，突然覺得自己的胃裡像是剛剛灌下了聖誕節上的熱巧克力，暖烘烘的，卻毛乎乎的，他的喉嚨裡也仿佛長出了柔軟的毛絨草，讓他忍不住想要咳嗽——就好像是那種最猛烈的咳嗽，才能把現在他胸腔裡陡然燃起的焦慮咳出去。
他幾乎覺得他的肺或者心髒什麼的器官正在發痛，胃也要沉下去了。他知道他這一刻腦子裡有很多東西想說，可等他一仔細思考，就發現他的腦子裡隻有一片空白。
他這是怎麼了？
“利亞姆！”喬琳還在笑着晃動秋千，盡力想要晃到最高的位置。“我覺得我都能飛出去！我好想飛出去啊！利亞姆！”
在她的呼喚下，他這才醒過神，若無其事地笑着回答：“那你還不夠高！”
他順勢把剛剛奇怪的感覺扔到腦後，跑到同喬琳并排的秋千旁，坐了上去。他沖喬琳喊道：“我不用人推就能晃非常高！”
“我不信你能比我高！”
“你等着！”利亞姆仗着腿長，坐在秋千座椅上向後退去，借着慣性開始打晃起來。
喬琳笑着嘲笑道：“你還是很低！”
“我還沒用力呢！”
“我才不信！”
兩個人就這麼一句接着一句地拌嘴，努力地把秋千越晃越高，直到他們都累了才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