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喬琳事實上還有點不習慣利亞姆和安吉拉在一起這件事，她還是沒空再思考它了。原因隻有一個，她真的，真的太忙了。

今年一整年她都得努力準備普通中等教育證書考試（GCSE）的科目。受到1988年教育改革法案的影響，她會在明年夏天參加英格蘭教育改革以來第二批GCSE考試。GCSE的最終成績有一部分取決于日常的課程成績，她在學校老師的建議下報名了10個GCSE科目，眼下正覺得自己忙得像隻八爪章魚，哪裡有空考慮男孩女孩之類的事！

相較之下，利亞姆的情況就複雜多了。喬琳從媽媽那裡聽說他因為在學校表現不佳，被建議轉學去更适合他的地方。總之，經過了一系列複雜的求情和協商，利亞姆在一位老師的介紹下去了一處圍欄公司工作，大概每周能掙50磅。佩吉當然希望這隻是個暫時的過渡狀态，她肯定不希望家裡有第二個連中學證書都沒拿到的兒子，看看諾埃爾現在的狀态，他15歲就離開了學校，隻能做些體力活，累得要命！

至于利亞姆自己是怎麼想的，他倒是對這個現狀沒什麼可抱怨的。他确實不喜歡學習，可他很喜歡學校，那是他的地盤，他熟悉的朋友、崇拜他的女孩子都在那兒。但是，每周50磅的工作也沒什麼不好，他還能繼續住在家裡，吃用都不需要他擔心，甚至還能從哥哥們那兒弄到零用錢。

“但你還是得回學校的，對吧？”安吉拉憂心忡忡地問道。

安吉拉和利亞姆還有其他朋友正在學校附近的公園閑逛。

“可能吧？我媽說我必須得回去。”利亞姆靠着樹，平靜地回答道。

“那你什麼時候回去呢？”安吉拉追問道。

“我不知道，”利亞姆嚼着口香糖回答，“等媽媽跟他們談好吧。”

“你會好好在學校待着嗎？”安吉拉還是想從他口中得到一個穩定的答案。

利亞姆伸出手指輕輕點了點安吉拉的額頭，“别擔心，我會好好考試的，我知道你的意思。”

喬琳坐着公交車路過時，正好看到了這一幕。她感覺這有點奇怪，過去利亞姆也會這樣捉弄她，然後她會飛快地跑過去打他，他們會在房間和公園裡追來追去，直到她累得氣喘籲籲才喊停，之後他們會一起去買冰激淩，一人一口地把它瓜分掉。

但現在他有女朋友了，她不能繼續這麼做了。

可話又說回來，她其實不喜歡安吉拉跟利亞姆在一起這個主意。她過去或許沒意識到安吉拉喜歡他，又或許是意識到了卻不願意承認，總之她從不覺得跟利亞姆在一起對她的朋友是好事。她太了解利亞姆了，他是個男孩，一個男孩氣的男孩，還是一個被周圍女孩寵壞的男孩。

喬琳搖了搖頭，看了一眼被塗成淡粉色的手指甲。她太了解利亞姆了，以至于她知道他是那種男孩，那種你永遠不會把你最好的朋友托付給他然後放心離開的男孩，就因為下一秒他可能已經把她迷倒了然後讓她在某個雨天大哭着來找你，控訴他有多混蛋。

但即使喬琳知道這一點也于事無補，青春期的荷爾蒙就像是驅使飛蛾撲向火焰的那種東西，它會讓女孩迷戀一個注定讓她心碎的家夥。

在這一點上喬琳很難責怪安吉拉，她自己沒有好到哪裡去。但她絕不會承認在安吉拉跟利亞姆在一起後，她才開始真正意識到這個跟她一起長大的男孩，真的是個男孩。而她在他那裡享受到的優待，并不是獨一無二的。

喬琳突然覺得她不想去樂團練習了，于是在公交車徹底駛出伯納奇之前，她拉動了停車鈴。

在同相熟的司機先生道謝後，她背着自己的書包飛快蹿下了車，跑向了她曾無數次造訪的那棟兩層小樓。

她熟練地從花園的花盆裡翻出了備用鑰匙打開了門，一口氣跑到了二樓的卧室，毫不意外地發現諾埃爾正躺在床上，盯着牆上的海報發呆。

“見鬼！”諾埃爾在她一露面時就大叫了起來，“小鬼，你怎麼在這兒？”他驚訝地差點從床上滾下去，但他設法穩住了身體，從床上坐了起來。

喬琳把書包往地上一扔，滿不在乎地踢掉了鞋子，然後爬到了一旁利亞姆的床上。“我逃訓了！”她大聲宣布道。

諾埃爾被她這厚臉皮的勁兒逗樂了，他當然在逃學逃訓這種事上毫無訓斥這孩子的立場，可他也沒見過這麼光明正大地向家長宣布自己逃學還這麼驕傲的孩子！

是的，諾埃爾·蓋勒格自認為他對喬琳·阿普爾比有一種家長式的義務。他是她哥哥，對吧？

于是，他闆起臉，皺着眉盯着眼前的中學生質問道：“你見鬼的逃學了？”

喬琳一拍自己的牛仔褲，上半身挺直，眉毛一挑，回嘴道：“諾埃爾，你不會以為你能在這件事上訓我吧？”

諾埃爾的眉頭完全沒法松開，但他也實在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教訓她了。過了大約有史以來最長的一秒後，他妥協道：“那你見鬼的來這兒幹嘛？”

喬琳露出了一個乖巧的微笑，眨巴着小鹿似的眼睛回答說：“我想你了。”

諾埃爾不得不承認他很受用，但他也知道這隻是小機靈鬼的糖衣炮彈，于是他假裝不為所動，繼續說：“然後呢？”

“我需要你幫個忙。”喬琳臉上堆出了她自認為最甜蜜的笑容。

諾埃爾挑了下眉，“什麼忙？”

“首先，我需要你給我的指導老師打個電話請假。”

“然後呢？”

“我想要你幫我塗指甲。來嘛，Noely，求你了！我沒有别的人幫我，我一個人做不好……”

十分鐘後，諾埃爾挂掉了打給指導老師的電話。他剛剛模仿着從《星球大戰》裡學來的美國口音，假裝成是喬琳的表哥給她請了病假——“是的，流感，醫生說是傳染性的，最好不要讓她去學校。”

眼下，他正看着計劃得逞的小女孩正在從背包裡掏出黑色和紫色的指甲油，讓他幫她塗在左手上。

“首先，”諾埃爾皺眉盯着那瓶黑色甲油抱怨道，“你見鬼的是要打扮成什麼該死的哥特嗎？”

“不！隻是用來點綴的！來嘛，Noely，你塗不好的地方我不會怪你的！”

諾埃爾一邊自問他到底為什麼要陪小女孩玩過家家遊戲，一邊還是坐到了地闆上，小心翼翼地捏住了喬琳的手，在她的指導下往指甲上畫畫。

“瞧？我就知道你能行的！”喬琳見過諾埃爾在他自己的課本上畫塗鴉，知道他其實在小塗鴉上很有天賦。現在他正在她指甲上畫一隻簡筆小貓。

喬琳沒有強迫諾埃爾幫她把所有指甲都塗完，她自己飛快地完成了後續的工作。

諾埃爾安靜地看着她把指甲塗好，然後才問她：“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了吧？你可從來都沒逃過課，更别說樂團的排練了。”

喬琳低頭盯着新塗好的指甲，一副充耳不聞，隻關心甲油什麼時候幹的樣子。諾埃爾見狀也不惱，隻是耐心地看着她的頭頂，直到室内的沉默一點點壓在了她身上。

“好了，好了！”喬琳不得不認輸了。她擡起頭，看着諾埃爾問：“你怎麼知道我不是一時興起呢？反正學校和樂團都很無聊！”

“無聊？你從來不覺得樂團無聊！”諾埃爾的眉頭擰得更緊了。“你是不是……遇到什麼……”

喬琳連忙搖頭打斷了他的話，她不想讓他想歪，以為自己在樂團被欺負了什麼的。她低聲說：“不，不是那樣的，隻是樂團确實變得無聊了，每次都在做一樣的事，我想做點别的。”

諾埃爾放松了下來，他擡手摸了摸她的頭頂，輕笑着問：“那你想做什麼？”

“我不知道！”喬琳歪着頭想了想，輕聲說，“一個樂隊？”

諾埃爾搖了搖頭，笑着回答：“你太小了，但你也許可以找幾個朋友一起玩。”

喬琳聞言長歎一口氣，說：“我可能沒那個時間。”

“你可真忙啊，大忙人？”諾埃爾嘲笑道。

“是的！”喬琳不服氣地瞪了他一眼，“我不像你那時候，天天逃學那麼有空！”

諾埃爾被她噎了一嘴，什麼反駁的話都說不出來了。他隻好伸手在她額頭輕輕推了一下，“切，你最好給我去個好大學！”

喬琳輕巧地翻了個白眼，“當然，我當然要上大學啦！不然這麼努力學習幹什麼？”

諾埃爾無奈地搖頭說：“你這個麻煩丫頭！”

喬琳得意地哼了一聲。但她很快又想起來她在來時公交車上看到的那一幕，情緒又低沉了下去。“Noely，”她低聲說，“你能抱一抱我嗎？”

諾埃爾被她這個突如其來的要求有些驚到了，自從她長成個半大姑娘後，他就很注意跟她的身體距離了，她天生有點愛黏糊人的勁兒，可他是個大人，他清楚應該跟她保持距離。事實上，喬自己自從真的有了些性别意識後，也不再像過去那樣随随便便地鑽他懷裡或者親他臉了。

“你确定？”他有些遲疑地問，“發生什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