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琳再一次見到利亞姆時已經是在那混亂的一天之後的事了,他躺在床上,被剃了個光頭,頂着塊紗布,很安靜地睡着。
來探病的瑪麗亞還留在樓下同佩吉在客廳聊天,而喬琳自己先上二樓去了卧室,低頭看着利亞姆的睡顔松了口氣。醫生說他沒什麼事,隻是傷口有點大,看起來會有點吓人。當然,他有點腦震蕩,不過問題不大,開了藥就可以出院回家休養了。
喬琳不得不承認,利亞姆乖乖閉眼睡覺的時候就像個天使,他睫毛長得會讓每個執着于睫毛膏的人嫉妒,倒是沒有那麼密,像是孔雀尾羽上的長翎子,根根分明。她彎下腰,輕輕倚在他的床邊,盯着他的睫毛看,突然想知道她能不能吹動它們。
那些長翎子突然抖了抖,喬琳随之眨了一下眼,就發現一雙湛藍色的眼睛正在安靜地注視着她。“你在打什麼壞主意?”利亞姆看着她,嘴角還帶着壞笑。
喬琳吓了一跳,陡然站直了身子。“你裝睡!”她驚訝地指責道。
“不然我怎麼發現你在打什麼壞主意?”他坐直身子,得意洋洋地回答,“我那不叫裝睡,是小憩!我剛好醒了而已!”
看他這麼精神,喬琳也忍不住微笑了起來,這下她可真是放心了。但她沒表現出來,反而嘴上不服軟地反駁道:“我才沒有壞主意呢!”
“對對對,你沒有壞主意,”利亞姆嘴巴邊的壞笑更大了,“沒有壞主意,你離我這麼近幹嘛?”他随即挑了一下右眉,卻不小心拉到了傷口,疼得嘶了一聲。
這下輪到喬琳悶笑了。她滿面笑容,語帶同情地說:“诶呀,現在你最好不要做表情了,傷口傷得挺大的呢!”
利亞姆不服氣地皺着眉,正準備說點什麼反駁回去,轉念一想笑着說:“是嗎?被錘子砸的哦!你就說瘋狂不瘋狂吧,我一點兒事都沒有,就破了點口子!”
喬琳立刻翻了個白眼,“你就吹吧!傻瓜!這次你差點死了!那幾個男孩根本沒留手!他們就是一群傻瓜!你也是!你難道真的覺得被松肉錘砸破腦袋很光榮嗎?”
利亞姆立刻瞪眼道:“那絕對是把真正的錘子!”
喬琳瞪了回去,大聲堅持道:“就是松肉錘!我看得一清二楚的!”
“不可能!松肉錘那麼小怎麼可能砸出那麼大的傷口?醫生都覺得大!”利亞姆眼珠一轉,不怒反笑道,“我可聽見有人哭着喊讓我不要死了!”
他當時隻覺得自己被困在一片黑暗裡,他明明還能感到其他人觸摸他,聽到外界的聲音,可無論如何他都沒法回應他們。他的肢體如此沉重,他甚至都無法喚醒哪怕一塊身上的肌肉,就像是他的意識被困在他的大腦裡。可他聽得很清楚,有個女孩正哭着喊他的名字。
那是喬。他的小安娜。
一這樣想,利亞姆就覺得他渾身輕飄飄的,就連舌尖都泛着甜意。他看着喬琳,得意洋洋地說:“安娜,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你哭得像是世界末日一樣!”
喬琳佯裝生氣般瞪着坐在床上的男孩,可她很快就裝不下去了,她眼圈一紅,淚珠急切地在眼窩裡打轉。“傻瓜!”她俯身抱住了他,哽咽着說,“你真是個傻瓜!你可能會死的!”
利亞姆能感覺到她的淚珠沾到了他的脖子上,那點微不足道的濕意像是某種特别的魔藥一樣讓他失去了全身的力氣。他隻得溫柔地回抱住在他肩頭掉眼淚的女孩,柔聲安慰道:“诶呀,别掉眼淚了,安娜!我這不是沒死嗎?我一點兒事都沒有!當然,是有點疼啦——可我真的沒事!就是,诶呀,我頭發都被剃光了!諾埃爾要是看見我這樣,那個混蛋肯定嘲笑死我了!”
喬琳聽着他抱怨頭發的事,破涕為笑。這才是那個她熟悉的愛臭美混蛋呀,每天出門前盯着鏡子整理發型就能花上一個小時的家夥!
她坐直了身子,擦了擦眼淚,輕聲問道:“諾埃爾不在家嗎?”
利亞姆想搖頭,但是傷口阻止了他,他隻得僵着脖子說:“他不在家,他跟我們家保羅一起去伯明翰了,你知道的,跟着球隊去的,還沒回來呢!昨天曼城在聖安德魯斯球場客場對陣伯明翰城!我本來也想去的,媽非不讓我去,說我要是敢逃學,就——唉,你知道我啥意思吧?”
喬琳理解地點點頭。她不知道佩吉得下了多大功夫,在校長辦公室磨了多久才讓他們同意讓利亞姆回去,他最好表現得乖一點。
至于諾埃爾和保羅一起追着曼城球隊去了作戰客場城市看比賽,喬琳一點都不驚訝,她知道這個賽季諾埃爾和保羅一直在追着球隊觀賽。蓋勒格男孩們都是死忠球迷,諾埃爾鼻子上那個歪曲的傷就是某個敵對的足球流氓留下的,他之前跟保羅一起去謝菲爾德還差點被人點火燒了,但這些都不能阻止他們追随球隊的腳步。
“曼城這些年表現不佳,做個曼城球迷就是在受苦,”諾埃爾曾經這麼對她說,“但是我們已經習慣了。原則就是這樣的,你不能選擇你的球隊,你的球隊選擇了你!作為曼城球迷,我們不會在輸球的時候躲起來!”
就連約瑟夫都深知這一點,他因此幹脆禁止女兒跟着他們靠近足球場,就連曼城的主場緬因路球場她都沒去過幾次。她隻去那兒看過諾埃爾和利亞姆踢球訓練。
喬琳把諾埃爾和保羅的事抛到了腦後,看着利亞姆笑着安慰道:“即使剃了光頭,你看起來也很好!”
利亞姆笑了起來,露出一排大闆牙,“真的?”
“真的!”喬琳用力點了點頭以增強說服力。
利亞姆精神了起來,想了想說:“等我頭發長出來了,我說不定染個别的顔色呢!”
喬琳對他這種傷口還沒好就又想出新招折騰的精神勁兒感到無奈,她提醒他說:“你忘了之前那次你讓你朋友的姐姐給你染發,結果染出個橙色?”那次染發事故讓利亞姆不得不把頭發都剃了。
他聳聳肩,一揮手說:“總不能第二次還這麼倒黴!”
喬琳笑着翻了個白眼。她想了想,歪頭說:“行吧,等你長出來了,我來給你染,好嗎?”
利亞姆警覺地看着她,“你确定你不是想找個試驗品?”
“切,”喬琳用眼刀掃了他一眼說,“愛染不染!讓别人把你染成個橘子頭吧!”
“切,我找安吉!”
喬琳這次翻的白眼比上次還大,可她沒再說什麼,轉而問起了學校的事。
站在卧室門口的瑪麗亞和佩吉聊完了天,看着房間裡兩個孩子時而說笑,時而争吵的樣子笑了起來。
“看起來利亞姆很精神,”瑪麗亞笑着說,“你不需要擔心了。他很快就會好起來的!”
佩吉微笑着歎息道:“我隻希望他能從這次吸取點兒教訓,别再惹事了!但說起來,這也不是他的錯……”
“我明白,佩吉,”瑪麗亞安慰地按了按佩吉的肩膀道,“孩子們會長大的!諾埃爾和保羅現在都安定下來了,利亞姆很快也會長大的。”
佩吉點點頭,輕聲說:“是的……他們很快就都長大了……”
喬琳和瑪麗亞在晚飯時間前離開了蓋勒格家,在回家的路上碰上了一身狼藉的諾埃爾和保羅。
“瑪麗亞阿姨,喬,”諾埃爾有點不好意思地擦了擦頭上的汗,“晚上好!”
保羅也在一旁有些尴尬地理了理衣服,向他們問好。
“晚上好,小夥子們!”瑪麗亞擔心地打量了他們一番,“你們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