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百川垂着頭,看着前方坐在田埂上的人,問道:“在想什麼?”
向遙看着田地和遠處濃密的、青黛色的林子,幽幽地說道:
“我在想,為什麼有的人明明犯了錯,卻可以不被法律懲罰。”
她微微眯着眼睛,覺得頭頂的太陽有些過于耀眼了,照得她幾乎有些看不清剛割完稻子的、滿田的稻梗。
“人的行為,總是要受一些規則束縛的,沒有了這些規則,人就不再是人,而是危險叢林中或強或弱的野獸。”
“而這規則,平時是道德,底線是法律。”
向遙擡手,手掌的邊緣貼近眉毛,用以遮住那刺眼的太陽,語氣凝實,卻又充滿疑惑。
“可我想不通,明明有人受到了傷害,為什麼始作俑者,卻因為人情與世故,而被所有人輕輕揭過,最後甚至隻成為了一個旁人眼中的笑料。”
她扭過頭,看向不遠處身高腿長的身影:“聶百川,你說,這麼沒有道理的事情,為什麼會存在?”
聶百川垂眸看她,被太陽照得分外白皙的臉映入他的眸中。
他想了想,說道:“有些事情不存在标準答案,重要的是,你會不會想去解決。”
向遙揚了揚眉尾:“我想,就能解決嗎?哪怕這個事情其實跟我毫無關系。”
聶百川點頭:“能。”
向遙沒有說話,擰着眉毛,重新看向前方。
半晌之後,她眼睛豁然一亮,朝着聶百川笑道:“你說得對。”
聶百川抿着的唇角微微勾起一個小小的弧度,聲線變得愈發輕柔起來:“按你所想的去做吧。”
向遙一骨碌從田埂上爬了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我會的!”
正準備離開,向遙頓了頓,擡眸問道:“對了,這大過節的,你怎麼還在外頭啊?”
聶百川:“我家不過節。”
向遙後知後覺地想起來聶家的情況,暗暗怪自己多嘴,帶着歉意說道:“不好意思啊,我沒想到。”
聶百川搖搖頭:“沒事。”
向遙轉了轉眼睛,将手伸進口袋,走近聶百川:“你伸手。”
聶百川不解:“嗯?”
向遙笑得神秘:“哎呀,你伸手嘛,快。”
聶百川到底還是攤開了手掌,眼睛卻緊緊盯着向遙的眼睛。
向遙“啪”的一下将手中的東西拍在他手心裡,笑得俏皮:“呐,請你吃糖!中秋節快樂!”
聶百川将視線挪到自己手掌心的幾顆糖上,眨了下眼睛,又重新看向向遙:“給我?”
向遙點頭:“當然啦!”
“那謝謝了。”聶百川眸中不禁透出一絲笑意,盡管他并不愛吃這種甜兮兮的東西。
向遙見時間也不早了,心裡還想着事情,就說道:“那我先回去了。”
聶百川點了下頭,又說道:“你叫我打聽的事情,我已經讓人去打聽了。”
“好嘞!”向遙彎着眉眼,“那真是謝——啊——”
話還沒有說完,誰知腳下踩的那一塊田埂的土,竟然往下一塌,令她整個人一下就失去了平衡,掙紮了一下之後,不由自主地往後倒去。
向遙都能腦補到自己摔到田裡之後是個怎樣的狼狽模樣了,為了不被稻梗戳到眼睛,她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本能地閉上了雙眼,伸手想抓住點什麼。
預想到的疼痛并沒有到來,下一秒就被人用力一拉,受反力影響,身不由己地撲進了一個堅實的懷抱。
“噗通——噗通——”
規律有力的心跳聲,透過薄薄的衣物,鑽進她貼在對方堅硬胸膛上的耳朵裡,如擂鼓一般,打在了耳膜上。
“沒事吧?”磁性的聲音近在咫尺,充滿着以往覆蓋在冰冷理性之下的關懷之意。
向遙輕咳了一下,隻覺得喉嚨有些發幹,磕磕絆絆地說道:“沒、沒事。”
“那,”聶百川垂眸看着依偎在自己懷中的人的烏黑發頂,“可以松開我的衣服了嗎?”
向遙“啊?”了一聲,這才發現自己竟然正緊緊揪着聶百川的白襯衫,下了死力似的,揪成了一團。
“額,不好意思!”她趕緊松開手,往後退了一步。
擡眼見着那一塊布料已經被自己揪得皺皺巴巴,她又趕緊伸手貼了上去,試圖撫平那塊地方。
聶百川微微低着頭,看着面前的人像一頭小鹿一樣,慌裡慌張地撫着自己的襯衫,眼眸逐漸深邃起來。
他額間的碎發因為剛剛那一場措不及防地小變故而有些淩亂,露出的眉眼此刻意味不明。
有混合着稻梗味道的淺淡香味緩緩飄了過來,令他心跳霍然加快了少許,下意識擡手握住了對方的手腕。
薄唇微張:“可以了。”
向遙感受到自己的手腕被一股力量扼住,緩緩擡眸,卻不意撞進了身前青年深不可見底地眸中旋渦,這才意識到,兩人這姿勢多少有些暧昧了。
她的臉瞬間就紅得像一顆熟透了的西紅柿,滾燙的熱意從身體的各處蔓延上來,最後齊聚在臉上,連帶着耳後根,都燙得吓人。
她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張了張嘴,聲音幹巴巴地:“哦,哦,好……”
似乎是想竭力驅散夾在在兩人之間的莫名氣氛,向遙笑了一下,狀似随意地埋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