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早上還是好好的。

明明早上她還與往常一樣在房間裡刺繡，趕制贈予母親的禮物。

可所有事情突然間急轉直下，如今的她衣擺上滿是污泥，被人幾乎硬拽着前進。

陳瑛瑤不知道自己會被帶去哪裡，以後的生活會變成什麼樣。

她也不想去想。

四下一片漆黑，押送她的兩個人商量了一下，當即決定先在原地休息一晚。

于是陳瑛瑤被允許躺在粗糙的泥面上，聽着一旁逐漸安穩的呼吸聲。

他們甚至不害怕她逃。

陳瑛瑤出生便是官家小姐，從小錦衣玉食，連皇城也沒出過。

倘若她現在貿然逃走，隻會淪為荒林野獸的食物。

今晚的天空連星星也看不見，漆黑的夜幕像是預示着她的未來。

陳瑛瑤這樣生無可戀地想着，突然有人從背後将她猛地一扯。

她想要驚叫出聲，嘴卻立馬被身後的人死死捂住。

“閉嘴！你還想不想跑了！”身後的人壓低聲音。

在确保對方不會再發出巨大的聲響後，姜苡枝這才放下手。

她戴着面紗，半張臉都被遮住，再加上四周環境昏暗，她斷定對方認不出來自己。

果然，對方疑惑地看着她，聲音帶着被壓制的哭腔：“你是誰？”

“你不用管我是誰。”姜苡枝蹲在地上，“我知道，你是陳尚書的女兒對不對？”

忽然聽别人提起父親，陳瑛瑤的眼淚忍不住流下來，她點點頭。

“這就對了，我是來救你的。”

時間緊迫，姜苡枝不敢多說廢話：“你現在有兩條路，要麼跟着他們，然後被賣去做什麼歌妓。”

“要麼跟我走，但是我暫時還沒想好你以後怎麼辦。”

語罷，姜苡枝無比小心翼翼地站起來，确保旁邊那兩個人不會被吵醒。

她将手遞給陳瑛瑤，意思是讓她自己選擇。

陳瑛瑤不說話地低下頭。

她忽然擡起頭，像是下定某種決心一樣，将手遞給姜苡枝，借助她的力量站起來。

姜苡枝愣怔幾秒，便開始緊抓着她的手向東邊跑。

在确保士兵不可能再追上後，她們才敢停下腳步。

姜苡枝其實也對身旁人之後的的去向沒什麼頭緒。

淺涼肯定是不能呆了，那她一個無依無靠的小女孩，能去到哪裡呢？

兩個人中較強的那位總會承擔起更多的責任。

所以縱使心裡沒譜，姜苡枝仍然表現得神情自若。

“你叫什麼名字？”姜苡枝一邊繼續向前走，一邊閑聊一樣地問她。

女孩的聲音細若蚊蠅：“陳瑛瑤。”

姜苡枝是真的沒聽清，于是她湊近一些：“什麼？”

陳瑛瑤剛想再次開口，卻忽然注意到不遠處——

那裡有一雙奇怪的眼睛。

她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隻顫抖着用手指給姜苡枝看。

姜苡枝順着她手指的方向看過去。

是狼。

她有時候真覺得自己有點神經病。

這種間歇性發作的英雄主義，讓她在心無定數時頭腦一熱選擇挺身而出，妄圖救他人于水火。

明明她連自己都沒辦法保護好。

即便如此，她還是伸出手将陳瑛瑤護在身後。

狼向她們一步一步逼近。

姜苡枝咬牙，決定上前與它決一死戰。

可就在這時，狼突然毫無征兆地徑直倒下去，再沒有什麼動作。

二人見局勢突然發生變化，在原地呆滞片刻。

“你今天怎麼沒帶鞭子？”

聲音比人先來到，姜苡枝四下打量，發現側前方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一個人。

是熟悉的黑面具。

姜苡枝不明白對方是怎麼認出自己的。

但在陌生的環境看見熟悉的人總是會感到心安，即使對方可能不是什麼好人。

所以姜苡枝回答他的話：“那個，出門急給忘了呗。”

可戚時并不向她們走過去，反而在原地等着：“既然如此，還得勞煩二位跟上在下了。”

陳瑛瑤聞言正想走過去，卻被姜苡枝警惕地拉回來。

“去哪裡？”

對方并不正面回答她的話：“不想跟上也可以。”

“不過這野獸橫行的，你們這麼空着手，可得小心點了。”

姜苡枝沒法轉身離開，拉着身旁人一起進入危險的境地。

但這并不意味着她就能向前，相信一個僅僅隻有一面之緣，亦正亦邪的人。

于是她松開原先拉着陳瑛瑤的手，把選擇的權利交給她。

她原以為沒有自己的阻攔，陳瑛瑤會很快走到戚時那邊。

可是她沒有。

她隻是站在原地，靜靜看着自己。

今天的風很大，草叢中的葉子被吹得沙沙作響。

沒有時間可以用來猶豫了，姜苡枝再次拉起陳瑛瑤的手，慢慢朝戚時走過去。

走的近些後，戚時遞給姜苡枝一把小刀，“先湊合拿着吧。”

姜苡枝接過來，有點誠惶誠恐。

她放下幾分戒備，語氣變得緩和一些：“所以我們現在是去哪裡？”

“怎麼問我這個問題。”戚時站着無聊，将刀在手上轉着玩，“我不過是路過順便出手相救罷了。”

“碰巧今天閑來無事，幹脆就幫人幫到底吧。”

似乎是對這個回答感到難以置信，姜苡枝猶豫後側身詢問陳瑛瑤：“你願意去東鈴嗎？”

陳瑛瑤兩手緊抓着衣服，輕輕點頭。

“不願意便說出來吧。”姜苡枝剛想起步，就聽見戚時開口，“畢竟是你的事，她總會尊重你的。”

姜苡枝這才注意到陳瑛瑤有些不情願。

因此她點頭，表示贊同戚時的話。

“我，我想去南辰。”

得知對方的真實想法，姜苡枝滿意地準備出發，卻又被戚時攔住。

“你想好了？”戚時的話耐人尋味，“現在的南辰算不上什麼好地方。”

“我明白的。”陳瑛瑤突然擡起頭，正視面前的兩個人。

“我知道南辰是什麼樣子。”

“但我還是想好了，我要去。”

聞言，戚時也不再阻撓她，轉而看向姜苡枝。

得到對方的許可後，他把刀重新放回腰間，“那便出發吧。”

話剛說完，他便準備向北邊走。

腳還沒踏出去，姜苡枝就拉住他，手指着東邊，“是走這邊。”

“不是去南辰嗎？朝那邊走，連淺涼也出不去。”

姜苡枝像在看傻子：“你打算現在就出發？靠三雙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