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的天氣很好,夜幕伴着點點繁星,一直延伸到視線不可及處去。
時日已晚,但由于人們的吵鬧與萬家的燈火,黑夜并不顯得寂寥。
陸雲晟站在二樓向下望,樓台并不高,卻好像将他與世界分隔開。
姜苡枝前來赴約,順着他給的地址登上台階,所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個背影。
他一身白衣,借着光照也不讓人覺得突兀。
看着這番景象,姜苡枝忽然一時興起,起了捉弄人的心思,于是蹑手蹑腳慢慢靠近。
她偷偷來到陸雲晟右後方,卻擡手繞了個遠路,冷不丁重重拍下他的左肩。
對方一顫,先是向左轉頭,之後又後知後覺地側頭看向姜苡枝。
計劃通,她頗為心滿意足地在陸雲晟旁邊坐下。
“還勞煩長公主親自上來一趟,是微臣失禮了。”
陸雲晟将提前點好的糕點推到她面前。
後者也并不拘謹,随手拿起一塊便往嘴裡送。
姜苡枝滿不在乎地攤開手,将食物的殘渣拍掉,重新将目光放回到陸雲晟上。
“說吧,今天的任務是什麼?”
下意識壓低的聲音給姜苡枝一種秘密接頭的感覺。
出乎意料,對方卻回答得坦蕩,又帶着些疑惑:“過節在長公主眼裡也算是任務嗎?”
聞言,姜苡枝隻是心領神會地一笑,目不轉睛地看着他。
“你好像總覺得我是笨蛋哦?”
在這樣一個對于東鈴有重要意義的日子裡,旁邊幾間堪稱最佳觀賞位置的房間無一不空空如也,不用猜也知道是誰的手筆。
方才上來的匆忙,姜苡枝現在才有空彎下腰整理由于奔跑而變得淩亂的衣擺。
顯然這并不妨礙她繼續說下去:“你之前在學堂幫我說話,感謝當然不是嘴上說說的。”
她重新直起身:“所以有什麼我能做的,你直說就好了。”
陸雲晟一挑眉,即刻反應過來。
“既然如此,微臣也不拐彎抹角了。”
姜苡枝湊近些,示意他說下去。
“東鈴的二王爺最近正策劃着謀反的事。”
他的手輕叩桌面,似乎真的是後知後覺補充——
“好像就是今晚。”
嘴裡的糕點剛剛下肚,姜苡枝又拿起一顆紅彤彤的果子,就聽到陸雲晟這麼一句。
偏偏他還是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實在教人聽不出一點緊迫的意味。
“三......!”姜苡枝下意識驚呼,反應過來後趕緊捂住嘴,放低聲音,“就是那個說話不太利索看着智商不高的那個?”
“長公主怎麼還以貌取人啊。”姜苡枝從他的語氣中聽出戲谑來,像是在開一個惡劣的玩笑。
他好像永遠都不慌不忙。
“嗯 。”陸雲晟延遲贊同她的話,“所以不用太大張旗鼓,我們二人便足夠了。”
她知道此時問出這種話不合時宜,可人總是忍不住靠着直覺做事:“為什麼?”
“這和淺涼沒關系吧。”
陸雲晟點點頭,不置可否:“長公主之前不是問微臣來東鈴是為了什麼嗎。”
他再次延遲回答姜苡枝的問題,那個連她自己都快淡忘的問題。
“現今四國并存,西熙受南辰屠戮。”
“而南辰一國獨大,淺涼與東鈴互相牽制,如此下去,天下将大亂。”
陸雲晟頓了頓,繼續說下去。
“于是陛下決定,派人來與東鈴建交,至少維持住表面的和平。”
他注意到姜苡枝欲言又止的樣子,不再繼續說下去。
“所以你今天才來幫東鈴除禍患?”
陸雲晟點頭作為回應之後繼續垂頭看街下光景。
不對勁啊。
淺涼和東鈴建交的途徑難道不是和親,讓月清璃與他們一起回去嗎?
“如果我不願意呢?”
她的聲音很輕。
“那今晚便隻是沐青節。”
“呆在這裡一覽光景,或是下去一同玩樂,微臣都會奉陪。”
他真切地給姜苡枝選擇的機會。
姜苡枝将手指無意識地絞作一團,心裡思來索去:“那他呢,你不管了嗎?”
陸雲晟還是笑:“長公主不是總覺得微臣愛使些陰險狡詐的招。”
那些先前的原以為隐蔽的心思總是這樣輕描淡寫地被他說出來。
天氣已經逐漸轉涼,蕭瑟的風讓落葉始終到不了地面,隻能夠在空中遊蕩。
“我能做什麼?”
她的語氣緩慢卻堅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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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更好在街上暢通無阻地穿行,她今天特意穿着樸素,現在倒算得上無心插柳柳成蔭。
據陸雲晟所說,這東鈴三王爺的計劃是乘着今日街巷人來人往,趁亂抓個德高望重的人,之後使用武裝力量占領東鈴城,從而獲得資本,與東鈴皇帝談判。
聽上去确實非常小兒科,怪不得陸雲晟說靠他們兩個就綽綽有餘。
于是姜苡枝就這樣躲在暗處,看着陸雲晟被兩個面生的人偷偷擄走。
他們太過得意忘形,甚至沒察覺到陸雲晟的半推半就。
不過對于這種手無縛雞之力的角色,陸雲晟倒也算得上是本色出演。
他的确弱不禁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