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真萬确,小人自打出生就在這金岩城,絕不可能認錯。”手下語速飛快,“南夷傩面分文、武、善、兇四類,各代表一位神,對應南夷軍中四大名将,而青黑鬼首傩面卻極少出現,因為那代表的是南夷國主阮氏嬌!”
梁丘皺眉,登上城樓眺望遠方如同憧憧鬼影的南夷大軍,幾乎是自言自語道:“聽聞那阮氏嬌當真是個狠角色,弑夫、殺子、斷情絕性,以雷霆手段奪權篡位,而且她和南夷四大名将一樣,用的是精鋼重斧,實力不容小觑。”
手下連連點頭,說:“可不是嘛,很多人隻聽說過北疆朱将軍一個巾帼英雄,卻不知道南邊這位才是真正的女霸主。”
“點烽火!拉吊橋!!床子弩準備!!!”
随着梁丘的一系列命令,整座金岩城關仿佛瞬間被披上了禦敵的铠甲,悍然對上伸出獠牙的南方兇獸。
......
同一時間,北疆駐軍地,一片安甯祥和。
朱紫卸下厚重的铠甲,換上輕裘,又仔細将衣襟掖進腰封,緊了緊臂縛,來到校場空地上。
空地早已聚集了一圈玄冥軍士兵,他們圍着中間正在摔角的兩人,大聲加油喝彩,不一會兒,其中一人将另一人以過肩摔砸在地上,衆人齊聲歡呼。
方才交手中,為勝的那個,正是汪威。
北疆苦寒,哪怕是勝仗後的慶功宴也不過是多一點烤羊而已,平日裡沒甚麼可供娛樂的,不是掰腕子就是摔角,也沒什麼賭注,就一群人窮樂呵。
“朱将軍!”
“朱将軍來了!”
士兵們給朱紫讓出一條路來,他們是打心底裡對朱紫服氣的,以女子之身坐到玄冥軍左将軍一職,其背後的不易可想而知,但朱紫從來不提,也從不驕矜,總是身先士卒。
而右将軍汪威則更符合傳統意義上的中原儒将形象,為人處世總是溫溫吞吞的,隻不過,他平常有多溫和,打仗的時候就有多勇猛,因而也很得将士心。
這兩人各領一半兵力,分能各自為戰,合能如虎添翼,因而軍中士兵總喜歡私下裡将這兩位拿來做比較,常常為了争是不是自己将軍更厲害而面紅耳赤。
如今這情形,朱紫看來也要來挑戰汪威的摔角之術了,場中氣氛一瞬間被點燃,聲浪高漲。
朱紫碰了碰臂縛,發出沉悶的聲響,她透過嘈雜的人群看向場中的汪威,勾唇一笑,朗聲道:“在下朱紫,請教汪将軍武藝!”
說罷便飛身上前,步伐迅捷如風,眨眼間就閃身到了汪威的側後方,一手攥住汪威的肩,一手扯他腰帶,想要借助慣性将他整個人拔起來再摔。
然而汪威識破她意圖,回身起手,硬橋如銅錘,同時後撤半步,重心一沉,硬馬如鐵塔,一出招就是典型的南拳樁步紮馬。
朱紫暗道一聲好功夫,然後轉而便剛為柔,以柔克剛,将硬橋硬馬之力化解,汪威起腿便踢,朱紫靈巧地躲開,同時雙臂絞住汪威的腿,将人狠力一帶,同時擰身下壓!
砰——
一聲悶響帶起沙塵飛揚,汪威被帶到了地上,然而這在摔角中還不算輸,他拍地就想來一個鯉魚打挺。
誰知那朱紫也反應極快,在他即将起身的一瞬間,單手撐地旋身而起,一擊淩空重掃便将人貫在地上。
砰的一聲悶響,場中頓時陷入一片寂靜,緊接着爆發出震耳欲聾的歡呼聲合吹哨聲,朱紫麾下的兵士們高興得一蹦三尺高,還沖汪威麾下兵士做鬼臉,兩撥人險些就地打成一團。
朱紫拍了拍手上的灰,然後很大方地遞給汪威一隻手,讓他借力站起來,她狡黠地笑道:“汪将軍吃了不是北方人的虧,在這摔角上略遜一籌也不打緊,老規矩,下個月的飯點是我麾下士兵先打飯。”
汪威歎了口氣,願賭服輸地與朱紫一碰拳,說:“那是自然,不會耍賴的。”
校場衆人散開,休息時間一過,該巡防的巡防,該操練的操練。
朱紫與汪威并肩而行,巡視各分營各分隊,然後回到主帥帳,向孫毅禀報情況。
孫毅在沙盤邊撫須沉默,就連兩人來到帳中也不回頭。
朱紫率先問道:“孫副帥,您在想什麼呢?”
孫毅搖搖頭,道:“說不上來,總覺得今年秋天,北蠻子太過安分了些。”
汪威思忖片刻,說:“兩年前與恩禾今一戰後、姚帥南下前,曾說北蠻因着王子戰死必受重創,會安分一段時間,短則數月,長則一年——可到如今已有兩年,期間隻有些不足為懼的小摩擦,并沒有大規模的沖突。”
朱紫會意,接上他的話,繼續道:“如今已入秋,如果探子所報消息屬實,北蠻今年糧食短缺,他們若是入冬前還不能打下一片草場的話,明年就該鬧饑荒了。”
孫毅點點頭,沉聲道:“這也是我一直在警惕的,今年他們一直蟄伏,隻怕是在醞釀更大的東西,我總覺得不會僅僅是牽扯到北疆防線這麼簡單。——北蠻國王蒙克可不是什麼善茬,當年我跟随老侯爺打仗的時候,他就能和老侯爺平分秋色,如今縱然英雄遲暮,卻仍然能帶領北蠻部族在那樣極寒惡劣的環境中謀生,甚至數次令我北疆告急。”
三人互相對視過後,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今年入冬前,必有惡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