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甯四下随意翻了翻,有些沒了頭緒。她心中隐隐有個猜測,隻是還找不到确切的實證罷了。
若她猜得沒錯,恐怕小趙如今的處境就危險了。
地窖的頂蓋大敞着,即便已通了許久的風,内裡的血氣還是十分濃重。嬰甯搓了一團火,小心翼翼地爬下去。除了屍臭和血腥,還隐約能聞見那小孩子身上的氣味。
地窖内空氣有些稀薄,她手心的火焰越燒越乏力,光線也就一點點暗下去。于是嬰甯隻能越湊越近,最終幾乎是貼在牆面上尋找線索。
“呃!”
正緩慢移動着,眼角忽然被一處凸起的硬物磕了一下。嬰甯眯起眼,摸索着将臉貼近那塊硬物……
嗯?
她鼻尖飛快地動了動,敏銳地捕捉到了一絲似有若無、即将徹底消散的熟悉味道。
不香不臭,有點像蒸過糯米後晾涼的紗布味兒。
嬰甯渾身一激靈,這才看清那硬物是地窖口階梯邊上砌出來的塊狀扶手。她想了想,忽然整個人塌陷下去,化為原型在地上助跑了兩圈,身體似飛箭一般彈射起來,在空中流暢地轉身、蹬腿借力——
下一刻赤狐呈現出撲咬的姿态,四腳彎曲,穩穩落在地窖正中的地面。
回頭跳上階梯,探頭一看,那扶手上的的浮土被熱乎乎的狐爪踏過,印上個十分不明顯的梅花印。
再嗅一嗅,可不就是那股奇異的糯米紗布味嗎!
……
“這案子你不必插手了。”
嬰甯淡淡地吹開茶葉沫,語氣中帶着不容置疑的堅決:“憑你的本事,再查也沒有意義。”
邱知縣緊張地咽了口唾沫,欲言又止。
“此事已經超出了你的能力限度,叫你的人都撤了吧。”
“是、是。”邱知縣歎了口氣,還是猶豫着道,“但這個,似乎……好像……我才是咱們沂水縣的知縣吧?”
嬰甯莫名其妙地斜他一眼:“那又怎樣。”
“也就是說,呃。這個事情的邏輯應當是,我見到事态複雜,于是請你不必插手。你看對嗎?”邱知縣指了指自己,又指指她。
此時已是深夜,他剛準備和衣睡下,嬰甯便又造訪。邱知縣整個人身心俱疲,又不敢忤逆她,隻能拱手求饒:“甯姑娘,你家的孩子本官明日一定着人幫你去尋,行嗎?天晚了,還是快些回去好好休息,明日再……”
嬰甯見他不領情,幹脆道:“此案是妖邪作祟,你若覺得自己搞得定,我便不再多嘴。”
聞言,邱知縣哭笑不得:“行行行,妖邪就妖邪。”
“不信?”
“信,自然信。”
嬰甯冷笑道:“趙公義當日那番情狀,邱大人都忘記了?”
此言一出,邱知縣的笑意登時便僵在臉上。
的确。若沒有那件詭事,他是打死也不相信這世上真有怪力亂神的。
“原先隻道亡者是被咬死的,民間怎麼不傳什麼野狗餓狼,偏偏傳狐妖?”嬰甯擡手,将冷了的茶水潑在地上,“所謂‘傳言’可不是空穴來風啊,大人。你道平民百姓皆沒有耳目,就隻知道張口胡謅的嗎?”
不覺間,邱知縣已出了渾身的冷汗。趙公義出事後,他有好一陣子都寝不安席,唯恐下一個受到天罰的就是自己。
他視線正渙散,忽覺眼前有什麼東西一晃而過。定睛一看,嬰甯手中正拈着一根銀亮的軟毛。
“我在事發的地窖裡從下午找到晚上,才從幹結的血痕裡摳出了這根兒毛。”她見邱知縣看得都要對眼了,這才将白毛拿遠了些,“認識嗎?”
“蠶……蠶絲?”
“再猜。”
“狗毛?”
“是狐毛。”嬰甯冷不丁松開手指,輕輕一吹,那輕軟的毛發便迅速地飄飛而去。
邱知縣連忙合掌去捕。再張開手,掌心卻空無一物,什麼都沒能抓住。
“不是普通的狐,而是通體銀白如雪的白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