嬰甯很有情緒地蹬開被子:“你去。”
“好好好,我去。”王子服連忙小跑去翻炭火,誰知鼓搗了老半天,他才擡起被熏紅的俏臉,尴尬道,“……我不會弄。”
嬰甯翻了個白眼,翻了個身便化回原形,抖抖一身紅毛:“不行,要悶死人了,我非得出去不可。”
她四腳黑乎乎的,柔軟厚實的錦被凹下去四個小坑。王子服摸摸自己滾燙的臉頰,無奈道:“要出去也行,你能變個不那麼惹眼的玩意兒嗎?”
赤狐歪着腦袋想了想,“砰”的一身變作個麻雀,一跳一跳兜了個來回。
“……行吧。”王子服幫她開了道窗縫,小聲囑咐道,“躲着些人,也别往後面船艙裡去,知道嗎?”
嬰甯懶得理他,啁啾一聲,跳出窗去。
……
啊!冰河!
嬰甯努力撲扇翅膀,快活地乘着北風,貼河面飛行。
水面上不時出現晶瑩剔透的冰淩,能供她落腳。嬰甯緊跟在寶船的一側,恨不得唱起歌來。
如今運河封了閘,并不似衛河那樣擁擠。寶船破水時濺起冰涼的水霧,盡數撲在嬰甯的羽毛上。飛累了,她便落在船舷上歇腳,有站崗的軍士偷懶,伸手來逗弄,被狠狠啄出滴滴答答的鮮血。
……這一路走了近半月,還從沒有如此舒暢過。
她忙着觀賞沿岸風景,不察天光流逝。直到西邊染上濃烈的霞光,嬰甯這才抖抖羽毛,振翅起飛,準備回房休息。
“唧!”
方才飛過個轉角,嬰甯竟和一個穿皮襖的年輕女子上撞了個正着,暈頭轉向。那女子面相不似中原人士,嘟囔了句什麼便急匆匆地朝後艙的方向跑去。嬰甯回過神,嗅到空氣中殘存的一絲陌生氣息。
像幹草,又帶着股獸類身上的腥膻氣。
嬰甯回頭看看前艙,又看看那女子的背影。
……怎麼辦,好想跟去看看。
回過神的時候,嬰甯已經跟在對方身後,悄無聲息地潛入了後艙。
她在心底裡将自己痛罵了一頓,腳下卻很好奇地跟着往深處跳。後艙的空間比她想象的還要寬敞許多,甚至地面之下都另有乾坤。走到這裡,嬰甯已經聞見一股欲蓋彌彰的香氣,以及各類不同飛禽走獸的低吟。
原來這船上運送的“貢品”,竟是各地搜羅來的珍禽異獸。
十數隻碩大的鐵籠靠在艙壁兩側,中間關着孔雀、大蟲、白鹿等,有些稀奇的連嬰甯都沒見過。她好奇地沿路瞧過來,衆獸也緊緊貼鐵欄,嗅聞她身上的氣味。
——夭壽啦!能化形的狐妖!
——大人幫幫忙,把籠子打開吧!
——嘔……誰又拉/屎了。
嬰甯和最後一個鐵籠裡的猴子面面相觑,回頭一看,衆獸都直勾勾地望着自己。
“我幫不了你們呀。”嬰甯竟有些愧疚,擡起腳爪撓了撓脖子,“這是在船上,就算出了籠子也沒處跑的。”
衆獸靜默了片刻,又是一陣吵鬧。
嬰甯怕引來看守,連忙安撫道:“噓,噓!有人和我說過,有些獸類是養來玩的,不會像豬羊雞鴨那樣殺來吃肉。說不定你們進了京,就能住進達官貴人的府邸裡享福呢。”
——達官貴人是什麼?
——要死了,我就是山雞啊!
正喧鬧着,嬰甯忽然聽見一聲極為高亢、渾厚的長嘶。随着這一聲,衆獸紛紛噤聲,躲回了鐵籠深處。
她從未聽過這樣的嘶叫,似牛又似馬,卻又什麼都不像。不過那聲音極具震懾力,即便嬰甯自诩法力無邊,也下意識地有些炸毛。她壓低了聲音問道:“那是什麼東西?”
——小的也不知道哇!
——前面長長的一條,邊上寬寬的兩片,長得比樹還要高呢!
——你們說的都不對。
嬰甯轉向那說話的猴。
猴打了個寒噤,才道:那東西叫做“象”,一腳就能踩扁半個山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