攔在兩人之間的長槍應聲收起。嬰甯有些沒反應過來:“你們查出兇手是誰了?”
“與你無關。”鄢将軍推了她一把,“不想走是嗎?非要去刑部吃頓闆子才舒服?”
嬰甯給她一個為難的眼神:“那倒不是……但剛才說要給我拿餅子來着,還沒吃呢。”
一盞茶的工夫,嬰甯懷裡揣着肉餅,和王子服一起雙雙被轟出船艙。
一夜過去,船上的守衛明顯變得更加森嚴。嬰甯一邊啃餅子一邊想,若不是查明了兇手,恐怕就是有其他證據為自己徹底撇清了幹系。
她自然不認為錢員外是自然暴病而亡。這艘船上古怪的地方太多了,更罔論他腳上那新鮮的針眼——天底下哪有這樣巧的事情。
看來大官也不是那麼好做的。嬰甯有些感慨,除卻那些錢權交易,若涉及什麼秘辛,恐怕也是很容易遭人謀殺滅口。
“對了,”王子服這會兒才想起來問,“方才那位鄢将軍是什麼來路?我看着怎麼像是女人?”
嬰甯一驚:“連你都看出來了!”
王子服茫然道:“還真是女人……從未聽過這樣的事。”
……
兩人回到前艙,衆書生都緊閉房門,生怕再惹上事端。嬰甯在廳中坐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水。鄢将軍真夠摳門的,屋裡隻有冷水,連口熱茶都喝不上。
回到熟悉的空間,王子服這才有些劫後餘生的實感。他撫着心口順了順氣:“昨晚究竟發生什麼了?”
嬰甯将底艙巨象和錢員外的死狀等一一說來,王子服越聽,眼神裡的譴責便越深。她也心虛地咳了咳:“有驚無險,有驚無險嘛。”
“多虧這麼快便查出了眉目,否則若真要移交刑部……”王子服簡直不敢細想,“看來劉大人說的不錯,近來京中的确是亂了。”
想起劉應節,嬰甯卻皺起了眉。她想起劉應節望向自己時那種古怪的眼神,下意識便覺得不舒服,有種被人套進陷阱的感覺。
可她又實在想不出自己身上有什麼值得圖謀的。
“不說這個。”嬰甯轉轉茶杯,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我昨晚打聽那個鄢将軍的事,她沒太多說。隻知道她父親是溫州衛的什麼大将,船上的青刺軍也并不是朝廷正規軍,應當算是她家的私兵。”
豢養私兵可大可小,從青刺軍護送朝廷貢品來看,應當是受到層層默許的存在。王子服一時也有些拿不準,沉吟道:“那麼她便是代父行護送之職,并沒有實際的官職在身……這倒也說得通了。”
嬰甯還想再說什麼,便聽“吱呀”一聲,是對面一間房門緩緩地開了道縫。
“鄢将軍的事都不知道,你們究竟是哪個山窪裡鑽出來的。”此人竟是上船那天和嬰甯起過沖突的舉人,探出個腦袋。
兩人對視一眼,嬰甯挑眉道:“說說?”
舉人将門推開,幽幽道:“小爺我就賣你們個人情。進來說。”
……
原來這舉子乃江浙生人,自兒時起便時常聽說當地有個深受愛戴的武将,名叫鄢恒。
鄢氏世代從軍,鄢恒更是武學兼備,年少便蔭職衛所,三十餘歲時不負家族期望,官至浙江都指揮佥事。當地沿海倭盜水匪曾猖獗多年,直到鄢恒掌兵才終于平定下來。
數年之後,鄢恒自浙江調任福建,又領溫州衛參将,大破倭匪,升任總兵。
雖是溫州剿匪有功,浙江百姓卻與有榮焉——這可是他們江浙出身的名将,想必有一日賜券封爵,也是他們江浙的榮光。
可自七年前的一次倭亂中,鄢恒面向沿海,未察覺來自腹地的伏擊,大敗。
說起來勝敗乃兵家常事,鄢恒也終歸是個凡人,他老了,不可能永遠都打勝仗。此次戰役着實艱難,常年跟随他的親軍也死傷大半,損失極其慘重。鄢恒的長子早在那場叫他升總兵的大勝中殉國,如今他膝下僅有一個十六歲的獨女也身受重傷,被壓在屍山血海之下兩天兩夜,險些就死了。
血海深仇,不可謂不痛恨。鄢恒此時已殺紅了眼,很快收拾起新的陣勢,操練營兵,準備組織反擊。
可就在這個當口,鄢恒帳中卻收到一紙急報,召他回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