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使不得!”夥計連忙擺手,“小人怎敢受貴客的請!”
“這有什麼。請你來就是故事沒聽過瘾,想再見識見識當事人的說法。”嬰甯見他仍是惶恐,腳底下便踹了下一旁護衛,“當然,耽誤你幹活了。若故事講得好,咱們自然是要答謝的。”
護衛乙會意,立刻摸出幾枚銅闆塞過去。
有錢不賺豬頭三。夥計立刻回頭看了眼掌櫃的方向,這才放下心來:“貴客既然信得過小人,咱就鬥膽說一說了。話說那日,狂風呼嘯,白雪皚皚……”
“停停停。”嬰甯打斷他,“大概的我們都聽過了,你就說些别人不知道的。比如那仙人來自何方,又去往何處?他容姿如何,身長幾尺,有沒有提起過什麼名号?”
“名号是沒有,我問仙人貴姓,他說免貴,也沒有姓氏。”
“那他長什麼樣子?”
夥計沒花時間回憶,脫口便道:“比我高、比我瘦,皮膚很白。雖然戴着帏帽,我倒是看見過他的臉——俊得嘞!”
嬰甯又問:“好兄弟。不怕冒犯你,我想問問……方才說的故事究竟幾分真幾分假?”
見對方變了臉色,她連忙壓低聲音補充道:“你看,即便知道是诓人的,我們也付錢買了酒不是?咱們不差錢,真的隻是好奇而已,也絕不會和别人亂說。”
護衛乙又默默塞過去一塊碎銀。
“……”夥計飛快地将碎銀收回衣袋,這才道,“貴客是明白人,小的也不說那些虛的了。其實方才的故事基本也沒有改動,隻是……”
“隻是?”
夥計忽然往嬰甯旁邊挪了挪,聲音更低了:“我是不覺得那算什麼仙家,怪邪的。”
原來當日,白衣人喝多了酒,被他攙扶着回了房。夥計原本應當非禮勿視,安頓好了客人就立刻離開的。可誰叫他白日裡窺見對方一角真容,實在心癢難耐,便趁着對方靠在床頭閉目養神,伸手想要偷偷掀開那塊紗簾。
誰知“啪”的一聲,他的手腕忽然被對方一把握住,魂兒都要吓掉了。
“好痛啊……”所幸白衣人并未轉醒,聲音聽起來有些迷茫,仿佛不知道自己置身何處。夥計以為他磕到了頭,連忙詢問情況。
“——你們猜,他說是哪裡痛?”夥計說到興起,一臉神秘地賣起關子。
嬰甯忽然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他說,他的尾巴痛!”
聊到此處,護衛甲也逐漸醒了酒。甲乙二人對視一眼,都覺得背後發涼。
“什麼東西長尾巴啊?那不就是畜生嗎!所以小的不敢再呆,連忙跑出來了。”
不知為何,嬰甯愣了好一會兒才回過神。她沉默地灌了一會兒酒,忽然又問:“還有那所謂的‘仙童’,你真的親眼看見羊變成孩子了?”
夥計點頭如搗蒜:“若有一句假話,叫我天打五雷轟。那時候羊變成了個女娃娃,倒也不是什麼仙童,就是個穿破布衣裳的孩子,看着有八九歲大。”
……
“羊喝水變成了人?”
鄢将軍擱下手上的兵書,看起來不以為意:“是在香河縣的案子之前還是之後?莫不是他們聽說了豬變成活人,又編出類似的故事來攬客。”
“是之前。”嬰甯一口氣說了許多話,口幹得一口氣灌完了整壺茶水,“任丘縣是正月二十八,香河縣則是二月初。而且我算過了,從山東往京城走,任丘縣是順路,再去香河就繞遠了。”
“你是想說妖狐知道了香河縣有悍匪,才特意跑去為民除害?”鄢将軍嗤笑道,“倒是适合去說書。”
嬰甯怒道:“合理猜測不成嗎,我孩子也還在它手上呢。”
“既然說起這茬,我還得提醒你一句。”鄢将軍掀了掀眼皮,不冷不熱,“這妖狐手段狠辣,你不要抱太大期望。”
話音落下,房中一時間安靜至極,隻餘炭火燃燒的呼呼輕響。嬰甯何嘗不知道小趙的處境危險,隻是查得越多,她越摸不清對方的目的——從結果來看,白狐行兇的對象都是些大奸大惡之輩,她總覺得小趙等被拐走的孩子也許還并沒有遇害。
“我猜它将女孩子拐走之後,就是變成了羊羔一路趕到京城來。”嬰甯抱臂沉思,“既然是活着帶在身邊,總不是為了吃肉吧?”
狐狸不愛吃人肉,這她還是知道的。
“其實……”嬰甯忽然望向鄢将軍,有些猶豫是否要向對方交代更多底細,“其實還有些事,我先前不确定是否與白狐有關,現在看來倒的确有幾分幹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