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場的品牌門店總是多得數不勝數,令人目不暇接——起碼詹姆·波特認為自己眼都看花了,莉莉與埃爾弗裡德仍不亦樂乎地挑選衣服,他實在不知道某些款式之間存在着什麼區别,最意外的是、西裡斯不僅分得清深淺顔色、還能給出合理的建設性着裝意見。
“……你背着我借閱《讨女巫歡心的一百種方法論》?” 女士們去更衣室的功夫,他對好友質疑道,這當然隻是一句挖苦的話,迄今為止他們翻開的課外書除了和惡作劇相關的之外再無其他。
西裡斯驕傲地擺弄了一下額前的發絲,輕描淡寫:“叉子,審美品味是一種天賦。”
“懂了,你要接摩金夫人的班開長袍店是吧。” 他不由陰陽怪氣。
“麻瓜衣服可比裹得嚴嚴實實的巫師袍好看。” 西裡斯又恢複懶散的神情。
詹姆剛想反駁,從更衣室出來的莉莉讓他乖乖閉上了嘴:她試穿的是一件吊帶牛仔裙,收腰處是簡單的小蝴蝶結,紅頭發襯得皮膚更加雪白,綠眼睛亮亮的,看起來活潑而甜美。
這時隔壁的埃爾也拉開簾子,她穿得和莉莉是同一條裙子,卻呈現出不同的效果,像是浸泡月光的靜谧海洋般清冷、隻可遠觀的神性。
看到對方,她們不禁一邊笑一邊擁抱在一塊兒。
購買姐妹服裝是莉莉的建議,她喜歡和最好的朋友穿得一模一樣,就像一對親姐妹,畢竟真正的親姐姐佩妮從來不願意與她有任何相似之處。
“噢,這景象真美好。” 西裡斯佯裝感動地捂着胸口,揩了揩眼角。
“你還别說,我确實後悔忘記帶相機出門。” 詹姆沒再挖苦西裡斯這副婦女之友的樣子,反而遺憾地感慨。
收銀台結好賬,下一個地點是香水店,擺在櫃台的香水瓶琳琅滿目,巫師界也有香水、但不夠普及和豐富,詹姆·波特他們這些從小沒接觸過麻瓜文化風俗的人、就從未想過噴香水去裝點自己原本的氣味。
試香的紙片擺滿整整一面陳列台,好奇心重的詹姆每張都去聞一聞,卻聞不出絲毫所以然來。
相反,西裡斯非常擅長分辨它們,甚至如同一位調香大師形成自己的理論——
“……這個調太甜太膩了不适合你。” 他對埃爾弗裡德分析道,認真地嗅了嗅另外款式的樣品:“或許混合了木香和果香更好,會讓人聯想到春夏……”
聽得詹姆一頭霧水,明明聽得懂每個詞、怎麼連在一起就跟天書似的呢?西裡斯是狗鼻子嗎!哦好吧從某種程度來說、似乎真的算是狗鼻子。
“嗯,這款聞着很像冬天岸邊帶着盛開花朵的海灘,甜度恰當。” 他找到最喜歡的香氣,心情大好。
“你形容得真美,可以去當詩人了。” 埃爾微笑道,湊近聞了聞那一款香水樣品,滿意地點了點頭。
“多虧你送的麻瓜書籍。” 他一和她待在一起笑的次數總會增多,不是和詹姆一起時的大笑、而是稍微顧及形象的淺笑,“我的文采因為你才突飛猛進。”
“那你得在出版的第一本書扉頁上鳴謝鳴謝我的支持。” 她捧場地回了一句俏皮話。
“我直接在作者欄署你的名。”
路過樂高積木店,詹姆被展櫃裡的制作複雜精妙的機器人模型吸引,忍不住駐足,一方面想買、另一方面又怕莉莉說他幼稚。
“……你幹嘛,到底進不進門?” 不料,莉莉不但不評判,還已經率先走進店裡等着,她喜歡的積木的原因有很多,其一就是動手成就感和紀念價值。
得知模型是用手一點一點拼湊而成,詹姆頓時肅然起敬,他豪爽地買下擺在櫥窗最昂貴的汽車人系列,這下是全部店員和顧客都對他肅然起敬。
購物曆程罕見的和諧。
當他們提着各自的大小包裹走出商場,夜幕早已降臨,路邊的咖啡館大多打了烊,不過上街玩的年輕人不少,販賣各種小玩意兒的店鋪燈火通明。
其中一家類似音樂發燒友的店讓西裡斯特别感興趣,裡面擺滿了唱片、磁帶與留聲機等等,海報及宣傳紙牌貼滿四堵牆,他一進去好比一位流浪音樂人找着了家、也令整家店蓬荜生輝,本來比較冷淡的老闆見他氣質不凡,以為自己會撈着一個大客戶,特意招呼他介紹時下最流行的播放器,他津津有味地聽完,卻一台都不買。
感到不太好意思的埃爾弗裡德象征性地拿下幾張黑膠唱片付錢。
見狀、他又臨時變了主意,買下一大堆磁帶,接收到她疑惑的目光,他懶洋洋地解釋:
“我舅舅也喜歡麻瓜的東西,他家有磁帶機。”
店長附贈了一些海報給他,有印着麻瓜豪車的、其他品牌的越野摩托、還有穿着比基尼的麻瓜模特……他吹了個口哨、快樂地說:“我要拿回家貼在我的卧室。” 氣死沃爾布加。
确定今晚是通宵局,埃爾跟莉莉到路邊的電話亭打回家報平安,伊萬斯夫婦一聽到埃爾也在立即就放心了,爽快地答應下來;反倒是瓦倫娜聽見埃爾說不回家猶豫好一陣——
“……寶貝,媽媽不是思想狹隘,我真不認為這會是個好主意,雖然你同學人看着不錯,可是你太年輕了……” 話筒另一頭瓦倫娜的語氣莫名複雜,埃爾辨别不了她擔心的原因。
旁邊的莉莉看埃爾的表情就知道這通電話不太順利,她做着口型示意埃爾說點别的理由,于是福至心靈、埃爾弗裡德插話道:
“媽媽,莉莉也跟我一起。這兒人很多,肯定安全的,你放心吧。”
果不其然,瓦倫娜松了口氣,并瞬間改口、叫她們玩得開心點。
今天大家問得最多的話是“去哪兒?”,而這次埃爾首先搶答、完全是突如其來的靈感:
“帶你們見識見識麻瓜們無意義的奢華。”
他們一臉茫然,隻有莉莉清楚她的意思、暗暗忍俊不禁。
“等會兒,寄存服務是不是快要超時?” 西裡斯時刻記着自己的愛車。
時間太晚,商場停車區的服務點自然關閉。他們取了車,接下來的旅程他都得帶着這倆既酷又笨重的機械行動,詹姆趕緊趁機取笑道:“現在知道飛天掃帚的好處了吧。”
“飛天掃帚能載人嗎?實際上,我大可載着韋勒克先走,你們倆坐巴士,目的地碰面。”
“為什麼不是你載着波特,我和埃爾坐巴士?” 莉莉揚高了眉毛,反問。
“都行。” 他無所謂地說。
“算了算了,我可不想坐車尾巴。” 詹姆提出異議。
“我們走過去就好了,又不遠,在隔壁而已。” 埃爾弗裡德覺得他們的讨論沒有意義。
最終步行到新的街區,顯然人少且安靜許多,有一家尤其氣派的門店,招牌隻印着幾個組合起來不知所雲的字母,但裝潢十分豪華,配色全是冷色調,西裡斯感覺這風格和自己家極其相似,立馬深刻體會到埃爾說的“無意義的奢華”是何意。
店内一切商品,包括定制西服、領帶、錢包、鞋子和皮帶等等,價格牌上的符号是英鎊、詹姆不了解換算成金加隆要多少,直覺告訴他應該不是小數目。
“先生,請問您想看我們系列的哪一個專櫃?” 穿得黑沉沉的售貨員走近,口吻夾雜一絲不易察覺的傲慢,挑剔的眼光不動聲色地打量着這四個年輕人:倆男孩明顯是養尊處優的有錢少爺,姑娘們大概是中産或以上的家庭……屬于值得招待的來客。
“随便逛逛。” 詹姆漫不經心地說,随手拿過一條領帶看了看。
“這是我們的春季最新款……很襯您的氣質。”
“襯我?我是想買給我爸的。” 詹姆不高興地直言道,立刻放下了領帶。
“哈。”西裡斯輕笑一聲。
自始至終置身事外的莉莉和埃爾則憋笑得很辛苦。
“抱歉,您再看看這一款?” 另一位店員頗為尴尬地救場。
“好醜。” 詹姆繼續坦然回應,皺眉道:“這别說我爸,給我埋土裡的爺爺戴上都能氣活過來。”
“請問您期望什麼樣的風格呢?這展櫃都是我們的最新款。”
“你們的設計不太行。” 詹姆眯起眼努力端詳半晌,得出結論:“不如摩金夫人,對吧。” 說罷還詢問旁邊西裡斯的看法。
“對。” 好兄弟連連點頭稱是。
真正的富家子弟作派是裝不出來的,骨子裡趨于目中無人的自信、甚至是高傲都帶着一層貴氣,所有不屑一顧的直言無疑彰顯着他們的出身,從小吃穿用度全是最好最頂尖的配置,又怎麼會在意所謂的品牌效應,難看就是難看,還不讓說了嗎?詹姆·波特的自大簡直就是為這種場合而生,他此刻的目空一切屬于為對付消費主義而量身訂造,恰如其分的令人下不來台又無法指摘。
出了店外,西裡斯悄然低頭在埃爾弗裡德耳邊問:“你跟這家店有仇?”
“也不算吧。” 埃爾有點訝然于他的觀察力,誠實地娓娓道來:“我一直記得我媽媽畢業剛找工作時被這個品牌近乎羞辱地評價她的設計稿是浪費資源的廢紙。雖說如今我媽媽作為業界一流設計師唯獨拒絕與他們的合作已經是最好的懲罰,隻不過,看他們出糗真有意思,我一個人可做不到……”
“你應該早點和我說。” 他充滿惋惜,“剛剛我都沒好好發揮。”
她笑道:“你表現得很好了,沉默的狂妄是最有力的傲慢。”
和莉莉走前排的詹姆提議:“嘿,我記得麻瓜的遊樂園也挺好玩的,怎麼我們不去?”
“因為現在已經快十一點了,傻瓜。” 莉莉無奈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