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識瑜望着他,一時之間嘴邊的話都忘記了說。
蘇琢仰頭把自己的臉從圍巾裡露了出來,動作有點費勁,他呼出好長一口白氣。
站在台階下的青年朝有些愣神的謝識瑜抿了抿唇,道:“謝總。”
呼出的水汽讓蘇琢的臉有些模糊,很快又變得清晰,但謝識瑜一時之間仍舊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幾乎是下意識就從口袋裡摸出手機去看自己一個小時之前到底是把電話打給了誰。
來的怎麼會是蘇琢?
“回去。”
謝識瑜的聲音一瞬間像是被情緒裹挾,變得不太溫和。
蘇琢頓了一下,問:“一起走嗎?”
謝識瑜腳步往外挪了一下,幾乎整個人擋在門口:“你先走,在外面等我。”
蘇琢輕輕地皺了下眉,下意識覺得如果是徐星冉來這裡謝識瑜不會是這個反應。
但眼下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因為屋子裡的氣氛顯然更加緊張。
“是蘇秘書嗎?”
蘇琢還沒來得及走,屋子裡就傳出來了一個女人揚起的聲音,悅耳卻壓迫,蘇琢聽出來是許馥雯,出于禮貌剛想應聲,卻看到了謝識瑜擡手抵了下眉心,一副頭疼的樣子。
蘇琢頓了一下,目光便轉,這時候才看清門内的景象。
屋内燈光大亮,飯桌上擺着菜□□人的十菜兩湯,三個酒杯内倒着陳年的好酒。像是溫馨的團聚晚餐,可在飄着酒香的滿地碎片前,每一道菜都像是殘羹冷炙。
坐在桌前的人朝門口看來,謝識瑜眼見着他爸媽就要和蘇琢對上面,轉頭放緩了聲音:“我先走了,媽。”
“謝識瑜,沒聽見我的話嗎。”許馥雯端着碗,慢條斯理地喝着湯,頭也沒擡,“我問誰來了。”
謝識瑜的臉色難看了一瞬,蘇琢看了他一眼,接上了話:“許董,是我,蘇琢。”
“哦?真的是蘇秘書來了?”
許馥雯沒說話,謝明晖的聲音倒是由遠及近,不一會兒就出現在了門口,他的目光從謝識瑜的身側穿過,落在蘇琢身上,探究而審視。
電光火石間蘇琢好像明白了謝識瑜今晚為什麼叫的是徐星冉而不是他,也意識到了為什麼剛剛要讓他先走。
離了婚的許馥雯和謝明晖今晚能重新坐在一起和謝識瑜吃飯,絕不會是心血來潮為了團圓。
一定有别的原因。
而今天發生最大的事,就是股東會上謝識瑜提出了讓他當副總。
……恐怕他現在不太适合出現在許馥雯和謝明晖跟前。
還是在工作之外的時間以這樣私人的形式。
蘇琢的眼底暗了暗,有點惱自己今天怎麼這麼沖動,沒仔細動腦子就來了。
但還好他也不是全然沒有應付的準備。
他定了定神,在謝識瑜側開身并朝他投來無奈的目光的時候把手從口袋裡拿出來。
冷風瞬間刮擦過他的十指,他禮貌開口:“謝董,許董,晚上好。”
許馥雯裹着一條披肩娉婷地走了出來,眼尾勾着長長眼線,嘴角含笑,卻并不是可以親近的笑意。
這樣典型的事業型女強人,在見到眼前這位兒子面前的大紅人時,第一反應隻會同樣是居高臨下的審視。
“蘇秘書這麼晚,是來找阿瑜的?”
蘇琢站在台階下,需要微微仰着頭才能直視他們,但青年脊背筆挺,迎着兩道不和善的眸色裡沒有一點退縮,語氣從容淡定,隻是像往常一樣彙報:“有份緊急文件需要謝總過目定奪,聯系不上謝總才深夜打擾,不知道今晚許董謝董和謝總有事要商量,是我冒昧了。”
蘇琢沒開口的時候就感覺到謝識瑜想替他回答,但他搶先了一步,等他說完,餘光裡謝識瑜原本有些憂心的目光就已經變得有些驚訝了。
蘇琢隐晦地回過去一眼:“謝總,文件很急,現在方便嗎?”
謝識瑜隻愣了那麼一秒,神情就變得很自然松弛,換上不太耐煩的語氣,像是真的被打擾了那樣:“你先出去,我一會兒來。”
蘇琢點點頭,正要告辭,許馥雯又開口了。
“蘇秘書大晚上難得來一趟,阿瑜不請人進來坐坐就趕人走?”許馥雯聽完他們兩個的一唱一和,看着蘇琢微微笑道,“說起來阿瑜把人看得也是緊,這幾年我也沒機會和蘇秘書好好聊聊。我記着平時股東大會都是你陪着阿瑜來的,今天怎麼沒來?”
蘇琢:“今早正在跟進澳洲那邊的項目,所以是曲榕跟着謝總去股東會的。秘書辦的每個人都可以佐助謝總,秘書辦的同事工作都很經驗豐富,這一點請許董放心。”
蘇琢的回答有因有果,有理有據,甚至還點出了秘書辦的任何一個人都能夠配合謝識瑜去開股東大會,說明每個人在謝識瑜眼裡都是一視同仁的。
許馥雯聽到蘇琢說澳洲的項目的時候臉色就僵了僵,再一聽他後面找不錯出的話,嘴角漸漸放平。
她沒想到蘇琢這麼滴水不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