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和三年冬,鵝毛大雪。
陳家舊宅前挂着幾個紅彤彤的燈籠,燈火映襯着飛雪,寒風裡便裹入暖融融的人情味來。
裹着厚衣裳的倆人涉雪而來,氣息冷得連說話間吞吐的白霧都不甚明晰。
“二位終于到了,趕緊随我進宅子吧!我家大人還在京中抽不開身,一定囑咐我盛情款待!”
原來,秋天皇帝有召沈常二人回京之意,陳出塞就領命去尋,彼時二人在西疆國出了意外,當然尋不見。之後陳出塞就找到了洛陽,因為他認得蕭七。
于是蕭七便用百墉殿的鷹找沈笑空,在冬天塞外下了第一場雪的時候,豆子那隻老鷹終于将好消息傳到了沈笑空手中。
陳家舊宅在冀州北,也就離天子不遠了。
“兩位大人,我們後廚早熬好了姜湯,先端上來暖暖身子!”
管事的在陳家好多年了,陳出塞是家裡獨苗,父母早已經不在,隻留了一個舊宅給他。雖然陳出塞官至刑部侍郎,或許再過七八年就要接手尚書之位,然而家裡低調平實,點起一個火爐便顯溫情。
常擁宸悶了一口姜湯,難喝得直皺眉,沈笑空還有閑心耍小心眼,不知道從哪裡摸出來一包冰糖,趁人不注意哐哐往自己碗裡倒。
“……”
常擁宸看沈笑空笑容之得意,惱火地掐了他一把。
陳家管事的很快将飯食端上來,之後便不再打擾,令客人好生休息。
門一關隔絕冬月風雪,雪影與風聲還飄忽在門外。屋裡炭火暖融融的,沈笑空反正不必跟常擁宸客氣,最近幾個月都沒吃什麼正經的,别說人,感覺心情已經先垮了……
幾口熱湯下肚,身體漸漸回溫,沈笑空正挑魚刺,常擁宸卻在旁邊慢吞吞地咀嚼,然後慢吞吞地說:“亭亭……”
“咳咳咳!”
沈笑空險些被魚刺卡了,神情諱莫如深:“……你為什麼忽然如此暧昧?”
那個亭,必然是化名雁連亭的亭。
常擁宸偷偷摸摸把另一隻冷手伸到沈笑空衣服裡,瞬間倍感溫暖心中慰藉,才不動聲色地梗直道:“你有病啊,因為笑笑空空都很奇怪啊。”
沈笑空放下筷子,撐着臉深沉道:“我想想,以我們的關系,你大可以喊一聲……”
“亭亭。”
常擁宸還在咀嚼那片筍,我行我素。
沈笑空不樂意了,把常擁宸冰塊似的手從自己懷裡丢出去,常擁宸趕緊夾了個糖糕給他吃,用以賣乖。沈笑空美滋滋抱回來常擁宸的手,放在心口給他暖,嚼來嚼去看起來很知足。
常擁宸揚唇角:“好吃嗎?”
沈笑空嚼糖糕速度變慢了,看着他的笑臉,可疑地點點頭。
常擁宸努力繃住嘴角:“掉地上的。”
“……”
沈笑空瞬間覺得常擁宸變壞了,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湊上去,很不客氣地吻住他嘴唇,以相濡以沫的流氓方法報複了回來。
外面風雪依舊,随着時間又覆蓋薄薄一片,一吻畢險些斷氣,常擁宸暴力推開,如喪考妣地咽下去喂過來的糖糕,面色複雜倒杯水沖沖。
沈笑空得意洋洋,在旁邊無關風月、搖頭晃腦地唱:“你一半,我一半,夫夫同心、情比金堅~”
常擁宸憤怒作勢踹他,沈笑空趕忙起來跑走,跑到桌案前,拿紙筆點點畫畫,得了便宜就賣乖:“那個懷昭我們來梳理一下這次全部的線索……”
“已知帝君放棄了扶乩道宗,放棄了鬼帝将軍,扶乩道宗主要負責和人間聯系,黑鬼主要視奸我們二人行動。”
常擁宸走過去,極其不情願的,插嘴道:“沒掉地上。”
“……修複天庭好像隻是幌子,而我們又确切地将法力注入到神宗駐地裡。天庭衆仙勢力倒戈,基本都聽從帝君的。”沈笑空無語。
“還已知帝君是凡世女子怨魂所化,其中包含與權力的糾葛,愛恨的癡纏……黑鬼原來也有自己的前因後果和求而不得,他很可疑地去到甯皇陵裡,疑似想要借助離魂湯複活前朝皇帝,與他從前想要自己獲得不朽屍身成仙長生又相悖了。”
常擁宸懶得苟同:“掉地上了。”
“……”
為何此人如此小氣?不就是喂了他一口甜糕嗎?
“除了上述那些,你還有别的想法或疑慮嗎?”沈笑空繼續裝模作樣思考。
常擁宸斜他一眼:“沒掉地上。”
“掉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