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馨的後背僵住了,僅僅是一瞬間,她感覺後背上的每一寸皮膚仿佛受七月豔陽炙烤,從每一寸毛孔中滲出了晶瑩的汗珠。
而她的手中,還拿着那份至關重要的文件。
外面的人還在說:“誰在那裡?說話啊?”
衛馨的理智慢慢回籠,她聽清楚了,這是一道女聲,來自于她其中一位同事。
她慢慢擡起頭。
門外的人并沒有闖進來,很顯然,她謹慎地站在門外,像是等待困獸出籠的捕手。
她們之間隔着一道薄薄的門闆。
衛馨掐了自己一把,強行讓自己恢複理智,而不至于在如此高壓的環境下被逼至昏厥。
她沉聲說:“是我。”
緊接着,不等那人反應過來,她先發制人,質問道:“你回來做什麼?”
“我?”那位同事迷茫道:“陳律讓我連夜改一份文件,我想起來那份文件我沒有電子版,所以回辦公室取一趟紙質版......”
“等等等等,你怎麼問起我來了?我倒想問,你躲在陳律的辦公室裡做什麼?”
“嗯?衛馨?”
她果然聽出了她的聲音。
衛馨心中一沉。
但她的心思轉的極快,幾乎是下一刻便說道:“我也是受陳律所托,幫他拿一份文件。”
一邊說着,她手下動作不停,悄悄把方才竊得的那份文件塞進她随身攜帶的包裡。
然而,越是緊要關頭,受到緊張因素影響,手下的動作就越僵硬。
她想要把那份文件塞進包裡,然而包的拉鍊開口過小,耗費半天時間,文件塞不進去不說,反倒徑直掉落到了地上,散落一地。
衛馨慌忙地低下頭,發現這一幕後,她連忙蹲下身去撿拾那些文件。
正在這時,門外卻傳來:“這不對吧?如果陳律托你來拿文件,他又何必要讓我改這份文件?”
“衛馨,你究竟在陳律的房間裡做什麼?”
門被推開了。
辦公室門口的人望見蹲着的衛馨以及地上的文件,臉色唰得一下就變了。
“你!”
衛馨心沉了沉,她快速把那疊文件整理好,然後站起身,擡頭看向這位不告而來的同事。
在一個律所中,律師的職級呈金字塔型。不同于沈如蓁和衛馨這樣的低年級律師,面前的這位名為崔園的律師是中年級律師,她也是律所的中流砥柱,陳倫的左膀右臂。
一看到這一幕,崔園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崔園冷笑一聲,率先發難:“好呀,深更半夜不下班,偷偷跑到老闆的辦公室裡偷東西?”
衛馨沒吭聲。
崔園單手伸向桌上被衛馨整理好的文件:“我倒要看看,你要偷的究竟是什麼寶貝。”
衛馨想要伸手摁住那摞文件,但她的速度沒有崔園快,終究眼睜睜看見崔園迅速抽走了最上面的那幾張紙。
崔園的嘴角起初是微微上揚的,帶着得意,然而随着她的翻閱,她嘴角的笑意逐漸消弭,上揚的唇角也漸漸垂了下來。
待她翻完那幾頁紙,她的目光已經全然冷了下來,面無表情地看向衛馨:“這是什麼?”
衛馨眯起了眼:“這不是很顯而易見嗎?”
她伸手,從崔園的手裡抽走了那疊文件中的最後一頁。
然後她将那張薄薄的紙拎着,晃悠在崔園面前,再次重複了一遍:“這不是顯而易見嗎?”
這疊文件的前幾頁很正常,僅僅是一份法律服務協議罷了。
但偏偏在合同的最後一頁,也是雙方簽字的那頁,夾着一張薄薄的收據。
收據的雙方并非合同的雙方當事人。
如果細細審查,則會發現,收款人是陳倫,而付款人的名字,曾經在合同的背景部分提及,那是另一方當事人的名字。
衛馨注意到崔園的目光逐漸變成不可置信。她被無形的手攥緊的心卻慢慢松懈下來。
看來,崔園不知道這件事。
也是,即使是左膀右臂,這類腌臜之事,也未必要事事知情。
若不是那人送錢之日,衛馨剛好在場,她也不可能了解這件事的全貌。
而對于陳倫來說,相較于崔園這類極有可能有朝一日自立門戶的大律師,反倒是衛馨這種小螞蟻更好拿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