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钰晚上做了個夢。
他夢見自己回到了上輩子的那個出租屋裡,站在門口,打開門,卻不見楚陽擺在玄關的輪椅,隻聽見一聲“哥哥”,然後雙腿健全的妹妹蹦蹦跳跳地從客廳裡跑來,接過他的公文包,又蹦蹦跳跳地跑回屋裡去。
似乎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天。
如果客廳裡不是坐着顧北約的話。
夢境的最後,他穿過客廳,走過去,喊了一聲“顧北約”,顧北約笑了起來,伸手将他抱住。
擁抱的感覺一直延續到現實。
楚钰睜開眼睛,看見的就是顧北約的側臉和鎖骨。他确實被顧北約抱住了,不過是在雙方都睡着的情況下。
問題是,這裡并不是他的床,而是他房間的沙發。
昨天顧北約是在他床上睡着的,楚钰不敢和他睡在同一張床上,就洗了個澡,拿了床被子到沙發上睡,沒想到一覺醒來,顧北約居然從床上過來和他睡在一起了。
甚至還抱着他。
這場面比剛才那個夢還更像夢。
緊貼的身體能夠感受到對方熟睡時平穩的呼吸,顧北約身體半側,腦袋埋在他肩窩,手臂搭在他身上,姿勢很親密。
楚钰舍不得動,也不敢有其他任何動作,眼睛看着頭頂的天花闆,現在應該是淩晨四五點左右,天已經有些亮了。
按照他和顧北約的作息,還能睡三四個小時。
楚钰閉上眼睛,眼睛看不到了,其他感官就被放大。他能清晰地聽見顧北約呼吸時輕微的氣聲,能感覺到氣流從自己脖頸處掃過。
身體産生異樣的感覺,幾乎是在瞬間,他就聞到了自己信息素的味道。
Alpha的信息素是一種很神奇的東西,就好像現在,它就和有自我意識似的,在楚钰情緒的變化下突然失控,将他心裡的想法開誠布公地充滿了整個房間。
——他被顧北約抱着,他的心裡很激動。
楚钰的信息素都興奮成這樣了,顧北約居然還沒醒,甚至呼吸比剛才更加平緩,睡得更熟。楚钰一邊慶幸,一邊努力控制自己的信息素,就在他終于停止釋放信息素的時候,顧北約不知道怎麼回事,呼吸聲突然亂了一拍,頭在他肩窩裡埋得更深,很煩躁又很輕地“啧”了一聲,像對他的催促。
明白他的意思,楚钰趕緊繼續給他信息素,空氣裡逐漸淡去的香橙味又被續上,顧北約這才像是滿意了一樣,喟歎了一聲,繼續熟睡。
顧北約現在似乎很依賴他的信息素。
意識到這件事的楚钰立刻想到了昨天晚上他們做的事,感覺還是沒辦法解釋,畢竟也不是第一次了,上次也沒見他黏人成這樣啊。
等會兒……顧北約,黏人?
這兩個詞語到底是怎麼聯系起來的?
這事絕對不能讓第二個人知道,尤其是顧北約他自己。
楚钰腦子裡拉響了警鈴,立刻假裝自己半睡半醒,翻了個身背對他,動作間甚至踢了顧北約一下,心說這樣可該醒了吧。
結果是他一翻過身,就被顧北約從身後抱住了。
這就算了。楚钰的後頸感到了來自顧北約鼻尖的試探——這人不僅沒醒,甚至似乎進入了狩獵狀态。
咬吧,咬了就能光明正大地把他弄醒了,還能獲得一句道歉。
楚钰在心裡許願,但并沒能如願,因為顧北約的鼻尖在下一刻就離開了他的腺體,額頭抵在他後背,睡得非常舒服的樣子。
不咬算了。他歎了口氣,感覺有些遺憾。
楚钰活了兩輩子了,第一次被人抱着睡覺,感覺還挺神奇的。也許是因為這人是顧北約吧,他并沒有排斥的感覺,隻感覺他的懷抱很溫暖,讓人心動,也讓人放松讓人困倦。
最後,他的眼皮越來越沉,在顧北約的懷抱裡睡着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身邊理所當然的已經沒有了人,顧北約昨天睡得比他早,起得也比他早,楚钰從沙發上爬了起來,從茶幾上摸到自己的手機,現在早上七點半,他九點到公司上班完全趕得到,于是不緊不慢地進衣帽間換了身衣服,離開衣帽間的之前,他的視線往某個角落裡一瞥。
那裡放着一個黑色的小盒子,是他昨天和顧北約做完以後趁他睡着放過去的。
裡面裝着昨天他系的那條領帶。
被顧北約拽皺了的那一條。
楚钰曾經很不理解追星的人,他妹在初中時有一段時間特别迷戀一個小歌手,還去聽了一場小型演唱會,回來的時候特别興奮,說她偶像見她是殘疾人,主動走下舞台來與她握了手。
那時候楚陽揮着自己那隻手,信誓旦旦地對他宣布,此生再也不會洗這隻手了。
那時候他隻覺得楚陽的想法又傻又不可理喻。
同樣的事情在幾年後發生在他自己身上,昨晚裝在盒子裡的那條領帶,他現在也決定一輩子都不洗了。
他和他妹,不愧是親的。
楚钰到客廳的時候才發現顧北約沒下樓,聽傭人說,他從他房間出來後就回了自己的房間,到現在都還沒出來,大概在補覺。
這正合楚钰的心意,因為他昨天晚上忘記将裝着胸針的那個袋子拿上去,他怕顧北約今天上車時看到。不過看到了估計也沒事,顧北約不是那種會随意翻别人東西的人。
這幾天楚钰都沒回公司,忙着陪顧北約,早上八點四十分踏進公司大門的時候,就剛好遇到兩個保安在大門口吃着包子聊天,一看到他,他們立馬把包子用袋子裝了起來藏到身後,表情都有些緊張和心虛。
“沒事,”楚钰問,“沒吃早飯吧?”
“沒……”
“今天起晚了……”
兩個保安不好意思地笑了。
楚钰笑了笑:“那還不趕緊吃?餓着幹嘛,我也沒吃呢,你們上哪兒買的?”
“就在對面,”一個保安伸手給他指路,“楚總,我給您買了叫小彭送到您辦公室去吧。”
楚钰:“哪能呢,幾個包子而已,我自己去就行,走了啊。”
“诶!好!”
他從公司門口折返,到對面街道的早餐店排隊買了一個奶黃包。
楚钰再回到公司門口的時候,兩個保安争着喊他“楚總”,笑得都很真誠,沒有一絲刻意的擠眉弄眼。
其實他早餐已經吃過了。
推開總裁辦公室的門,映入眼簾的就是一個穿着職業裝紮低馬尾的女生戴着眼罩躺在他的老闆椅上的場景。
楚钰關上門,幹咳了一聲。
沒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