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童于是又給她倒了些溫水,跑去廚房,一會兒從門口探頭過來,一臉開心:“有茄子,而且我剛才開了幾個鹹鴨蛋,這次的蛋黃真不錯,又大又流紅油,做出來一定比上次炒的好吃。”
這道菜周童做得很熟練,一會兒周童就做好了,打個疙瘩湯,又做了個涼拌黃瓜,熱了昨天剩的米飯。
兩人一般不在卧室吃飯,為了不髒書桌,周童搬了張小桌子過來,把飯菜都放在上面,又拖了一個土豆沙發在桌邊坐下。
林風遙端起碗,看看桌上的飯菜,突然說:“你知道嗎,我第一次知道鹹蛋黃茄子這個菜,就是你做的。”
“知道啊,你說過。”周童點頭。
那是大二的時候,兩人還不在一個宿舍,隻是認識但沒說過幾句話。他們學院當時辦了一個活動,大家可以預約借用食堂的廚具自己做飯吃。
林風遙宿舍裡的幾個人,在期中考試後的周末約了廚具,打算吃吃喝喝放松一下。同宿舍的好友和周童關系不錯,拉着她來一起玩。
那天林風遙先去旁邊打印一個資料,晚去了一會兒,到時發現大家都在廚房裡忙活,隻有桌子上孤零零擺了一盤菜——确切地說,是大半個空盤子,裡面大概隻剩了一角的菜。
她才知道周童來得早,剛做好一道菜就臨時有事走了。大家都餓急了,等她不來,于是分出一部分留給她,先吃了。
林風遙一嘗就覺得驚為天人,宿舍裡四個人都沒聽說過這道菜,又忘記問菜名。很久之後,她才在一家餐廳得知了這道菜,鹹蛋黃茄子。而她也第一次對周童有了很深的印象:廚子,而且是很會做菜的廚子。
當然,後來她才意識到,原來周童隻擅長那幾道菜,其他菜都隻是勉強能吃的程度。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生病的原因,她突然覺得很難過,望着碗筷喃喃自語:“是不是以後再也吃不到了。”
聲音太小,周童沒聽清,疑惑地看過來:“你說什麼?”
林風遙微不可見的遙遙頭,正想說什麼,突然見周童一臉震驚地放下碗筷。
“你怎麼了?”周童僅僅盯着她,伸手去摸桌床上的紙,“怎麼哭了,難受嗎?”
林風遙摸摸臉上,才發現有水痕,她竟然未曾察覺自己在流淚。
“沒事,沒事。”她接過紙,默默地擦着,沒想到淚水越擦越多,止不住了一般默默地往下流。
“你怎麼了?”周童丢下一桌飯菜,坐到床邊,看着她,“出什麼事情了?”
屋外大雨瓢潑,房間内卻很是溫暖。她忽然沒來由的心慌,手足無措,像是要失去什麼一樣。
“沒事,我真沒事。”林風遙雖然這麼說着,但大概是真的很難過,說話斷斷續續的,控制不住抽泣着。
周童很笃定:“不對,肯定有什麼我不知道的事情。”
林風遙哭着搖頭,朝她伸出雙臂:“抱我。”
周童沒什麼表情地盯了她一會兒,還是靠過去,抱住了她。
林風遙一手環住她的後肩,一手摟着她的腰,淚水洇濕了周童的衣服,力度大到像是要把她扣進自己身體裡一樣。
周童身體僵硬了一會兒,還是緩緩的回抱住她。
那天周童還是沒問出林風遙哭的原因。林風遙無論如何都不肯說,周童卻又一定要知道,兩人正僵持時,突然聽到林風遙胃裡極輕的“咕噜噜”的一聲響。
她擡頭看了一眼時間,才發現不知不覺中竟然已經耗到了淩晨,卻還沒吃飯。
她突然覺得疲憊至極,沒再說什麼,隻是站起身來,輕聲說:“先吃點飯吧。”
又一看桌上的飯菜都已經涼透了,微微歎一口氣:“都涼了,我去熱一下。”
疙瘩湯涼了再加熱會糊成一片,鹹蛋黃茄子油大,涼了再熱也不是那個味了。周童想了想,簡單煮了些面條,又快速地炒出一個辣椒炒肉,把米飯熱好。
“快吃吧,你還發着燒呢,吃完早點睡。”周童把碗擺在桌子上。
林風遙眼睛還紅着,看了一圈,不情不願的:“想吃鹹蛋黃茄子。”
“家裡隻剩一根茄子,剛才炒完了。”周童指指廚房,“這菜涼了再熱不好吃,你先吃點這個墊墊肚子,明天我再給你炒行嗎。”
“可我想吃那個,”林風遙沒動筷子,“熱一熱能吃。”
周童半倚在桌子上,有些無力:“可它真的不好吃了,你先吃點這個吧,現炒的,我嘗着味道蠻不錯。”
“可我今天就想吃鹹蛋黃茄子。”林風遙有點賭氣。
淩晨,超市可能還開門,但肯定已經沒有賣菜的了。周童抱臂在床邊站了半晌,還是妥協了:“那好吧,你想吃就吃吧。”
那天的鹹蛋黃茄子怎麼吃都不是那個味道,以往有剩菜,兩人都是簡單丢進微波爐裡轉幾圈。這次周童為了盡可能地做的好吃一點,特意回鍋炒了炒,不想弄巧成拙,吃起來更油膩了。
她看林風遙吃了幾口,自己又挑了幾筷子,實在忍不了,把盤子端走:“不行,這個太油了,還有點發苦,還是倒了吧,我明天買茄子再給你做。”
吃完飯,周童收拾了桌子,又回來拿濕毛巾幫林風遙擦了擦身上。當她搭了一條濕毛巾在林風遙額頭上後,起身準備走時,手突然被拉住。
“你不睡嗎?”
周童低眉看她:“我去洗碗,順便扔個垃圾。”
林風遙不松手,依舊認真地看着她。她因為發燒有些沒精打采的,因為濕毛巾剛擦過臉,有幾縷淩亂的頭發粘在臉側,有種一觸即碎的脆弱感。
“……可能還有一點工作,會晚一些。”周童停頓片刻,伸手幫她把頭發理順,“你生病了,早些休息吧,我弄完工作就回來睡。”
然而她一夜都沒回來。